像雾像雨又像风哪年的,芜湖夏天的雨

芜湖军分区，在我31年的军旅岁月中，仅有一年零3个月的时间。

一年零3个月，三十一分之一，可以忽略不计。对我来说，它像雾像雨又像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犹如浩瀚的天空中划过的一颗流星。

可时间再短，也毕竟是留有我军旅印痕的地方，是不可越过、不能不说的一段历程。

回不去的“娘家”

我1986年7月从南京政治学院全军首届新闻专业毕业时，按入学时学员“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分配原则，应该回到南京军区政治部机关任职。可在1985年的那次百万大裁军中，南京和福州两个军区合并，我原所在的南京军区政治部直属政治处由副师级单位降为正团级单位，名字改为直工处。

毕业前为工作分配之事，我回过老单位一趟。

那是个5月的周末，下公交车后走进军区大院，一股难以言状的情感竟不由得涌向心头。两年前我从这里走出，军校与老单位虽同在一个城市，可紧张的学习生活却使我很少回来。

从军区司令部向东再往北走是政治部机关宿舍区，路西是紫金新村，再往前走是御史廊、北极新村。花草香如故，人面尽不同。我边走边打听，方知两大军区合并后，我原单位直政处的领导提升的提升，调走的调走，转业的转业，老班人马中只留下了几个干事。

走到北极新村一栋楼前，凭记忆我敲响了一家的房门。没错，是汪干事家。汪干事是原我所在处的干部干事。两年前，是汪干事得知我在军区报纸发表过不少稿件，具备报考南政院首届新闻专业的条件，主动把招生的消息告诉我，让已放弃参加当年考学的我，得以报考这所有名的“军中北大”。

门开了，两年未见的汪干事见到我的一霎那，稍稍怔了一下，继而惊喜地连声叫着“小田”，热情地把我拉到屋里。

汪干事和嫂子向我问这问那，说我个子比在电影组时长高了，身体看上去也结实了，像个小军官了。汪干事还一个劲儿地埋怨我上学一走也不回来看看，说处里主任、干事们都还时常念叨我。嫂子出去买了菜，执意让我吃完午饭再回学校。

临离开汪干事家时，我才说出毕业分配的事。汪干事沉默了几分钟后说：“处里现在还有好几个编外的干部，回来是不可能了。”他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说那就到个离山东老家近一些的部队吧，探家看父母也方便些。

“12军有个师驻在新沂，离你老家临沂很近；再就是连云港警备区，有个海防团就在市区，我看就从中选一个吧。”考虑片刻，汪干事用不容置疑地口吻替我拍了板。

“你一当兵就在军区机关，缺少部队这一课，应该下去锻炼锻炼，将来在部队干出了成绩，军区还会把你选上来。”汪干事把我送到楼下，让我安心完成最后的学业，工作的事，他过几天就和干部部打招呼。

去芜湖军分区工作的背景

就在我已决定去12军或连云港军分区时，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离毕业还有20多天的一个星期天，学员队通讯员小戴把正在洗漱间洗衣服的我叫出来，说学员大楼门外有人找我。

我一口气从五楼下到一楼，一位穿着便衣、中等个头、40岁左右的人迎面向我走来，边走边喊了声“小田”！近前一看，这不是成处长吗？“成处长好！”我脱口喊了他一声，成处长身边一位战士（司机）小声对我说，应叫成主任。

我所叫的成处长叫成永涵，两年前我考军校时，他是军区干部部调配处长，负责我们这批学员的招生。和成处长说了一会儿话后我才知道，我上军校不久，他就提升为安徽省芜湖军分区政治部主任了。

成主任直奔话题，说他到军区干部部办事时，看到调配处正在研究我们这批学员的分配方案，也看到了准备把我分到12军的计划。他今天来学校，就是想征求一下我的意见，芜湖军分区正好缺编一位新闻干事，希望能去他那里工作。末了，成主任讲了一通芜湖市的好处：江南名城，直接留在机关工作，找对象选择余地大，工作、生活条件优越，可在芜湖安家等等。

成主任总共和我待了10多分钟的时间就离开了，他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让我抓紧考虑好后给他回话。

成主任走后，我心里一直平静不下来，围绕分配去向问题，找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征求他们意见。有的说到作战部队虽苦点，但能够锻炼人，发展前景好；有的说军分区属地方部队，发展受限，如果图稳定、舒服，就去。众说纷纭之下，我一时没了主意。但最后促使我下决心去芜湖的，还是因为我在军区政治部电影组放电影时，电影组宿舍和成主任家是前后楼，1983年冬母亲来部队看我，在军区通信总站女兵营当教导员的成主任家属，一有空就给母亲送好吃的，还到军区总医院托关系弄了几个胎盘当药引子给母亲治疗肺气肿。我和母亲对此一直心怀感激。

想到成主任家属对母亲的好，想到成主任亲自到学校来找我的感人一幕，第二天，我就到队部给他回了电话，答应去芜湖跟着他干。同时，也给汪干事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对他表示了歉意和感谢。

人未到芜湖，心已在莱阳

7月15日毕业离校，去军区干部部开具到新单位报到的行政介绍信时，调配处李长才副处长（后从兰州军区政委职位退休，上将）因为认识我，又知道我母亲身体不好，就多给我批了一个星期的假，让我在家多住几天。

怀揣大学毕业证书、刚提干的我，特地换上一身新军装兴冲冲回到家，想给父母一个惊喜。怎料迎接我的却是当头一棒：母亲在我寒假返校的第二天就去世了，怕我分心，家里一直瞒着我。母亲走后，父亲一病不起，卧床几个月，屋里冷锅冷灶，家中一片萧条破落。

得知我到了比南京还远的芜湖工作，父亲长叹一声，满脸愁容。大哥说，咱妈走了，父亲年纪越来越大，身体又不好，你还是想办法调到离家近些的部队工作吧，对老人也有个照应。

返回芜湖的前三天，我来到莱阳，找到时在26集团军宣传处任新闻干事的黄群文、周朝荣两位学兄，想请他俩帮忙把我调回26军所属部队工作。

两位学兄听了我的叙说，很支持我调回来，一起帮我办理调动之事。事情办得出奇得顺利，他俩当即带我到集团军刘书田政委（后从广州军区政委任上退休，上将）办公室汇报，刘政委安排干部处抓紧与安徽省军区对接，尽快办理商调手续。

人还未到芜湖，心已飞到莱阳。到芜湖军分区报到后，我对自己的“身曹营心在汉”非常自责却又无奈，至今，都深感对不起成主任。

一天也不想待的环境

也许是在南京待了5年，看惯了大都市的繁华，初到芜湖，感到这个城市并非像成主任说的那样好，马路窄小，楼层低矮，人稀车疏，商场不大，总之，与南京相比，显得又小又土。

军分区的位置倒是不错，大门外就是有名的镜湖。

△军分区大门外，就是芜湖著名的镜湖公园

可内部条件就显得寒酸了。这里原是芜湖县人武部的院子，面积不到10亩地，朝西的大门，进去正对面一排平房，是军动科征兵办公室和几个参谋家的住房，院子北面是几排楼房，住着原芜湖县人武部已退休和转业的干部，南向只有一面房子，是机关办公楼，另一面用水泥砌起来作为挡栏。我所在的宣传科、组织科在一楼，芜湖市林业局的两个科室也与军分区合院办公，占了几间房子，大门值班室往里是卫生所、理发室。成主任在二楼，组织科何科长、干部科、党史办公室各占了一间。司令员、政委、参谋长和司令部的几个科室都在三楼。后勤部在大院北面一栋家属楼的一楼，院东北角是机关食堂。

在我看来，整个军分区大院还不如军区机关的一个二级部气派，更让我不适应的是，由于住房紧张，我先是在几公里外的分区招待所住了一个月，后因来回跑上下班不方便，郑科长把办公室里间四五平方米大、用于放书籍资料的小仓库拾缀出来，当了我的宿舍。

从林立的高楼、宽阔的马路、公园般美丽的军区大院和军校来到这里的我，感到无比失落，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了，也更加坚定了早点调回老家的决心。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本文写于2018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