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道夫事件「千金难买健康和幸福纽约巨富麦道夫和皮考尔的故事」

当地时间2009年3月10日，美国纽约，伯纳德·麦道夫离开联邦法庭。 （IC photo/图）

本世纪最大的庞氏骗局

伯尼·麦道夫（Bernard Madoff）于2021年4月14日走了，82岁孤死于狱中。虽然曾经是知名的投资专家，还担任过华尔街纳斯达克的前主席，但麦道夫所使用的犯罪方式却十分简单和古老，即用新投资人的钱支付给老投资者高额的利息回报，以此吸引更多的投资，称为庞式骗局（Ponzi scheme）。他被称为本世纪庞氏骗局之王，尽管当今世界上还经常有人不断地重复这种古老的骗局，但恐怕再难有人打破他的纪录了。2008年案发时，麦道夫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达650亿美元，而客户原始投资的200多亿也不翼而飞。除了欠下投资人天文数字债务外，麦道夫临走前还欠着138年大狱，永远也还不上了。

2020年9月，美国联邦巡回法院法官宣判，在麦道夫庞氏诈骗案中获益的“无辜投资者”，必须吐回投资的盈利所得，以补偿受害人。这个判决，以案例形式解决了一个多年来的争议，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不义之财必须退还。

人们都熟知发生在纽约的麦道夫庞氏骗局的败露，也知道有数千名投资人的数百亿美元在一夜间消失的噩梦，但很少有人知道其中还有聪明的投资者，能在这个庞氏骗局败露之前，做到全身而退。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名叫杰弗里·皮考尔（Jeffery Picower），他多年投资麦道夫公司，获利达七十多亿美元。

回过头来看，这两位诡异和聪明的投资者取道不同，都成为巨富，也因散财的方式不同而各自青史留名，但他们都在投资自己的健康和幸福中翻船。

麦道夫：妻离子散，心肾衰竭

麦道夫在华尔街有着深厚的背景，他成立的麦道夫投资公司几十年来专门吸引高端投资者和机构，起点至少要千万美金。无论股市表现如何，麦道夫公司平均年回报率都可以达到10%-13%。他因此吸引了数千位个人和机构投资者，连续运行长达几十年，涉及资金远不止案发时有账可查的650亿美金。麦道夫高调宣传自己的公司，在富人圈里广为人知。他从不做广告，还把很多找上门的投资者拒之千里，仅选择“高质量”的投资人。但他的投资方式诡异，对外严格保密，当有投资者追问细节时，就会被不留情面地踢出朋友圈。其实，他的投资高回报秘密不过是简单的庞氏骗局，即用新投资人的钱支付高额回报，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投资。

麦道夫的骗局至少始于1990年代初，运行的时间远超过他自己的预期。可惜他的投资神话没能躲过金融风暴，当2008年金融危机时，有大客户一次要提现70亿美金，他的庞氏骗局不得已才败露，引起了华尔街及整个金融界海啸般的反应。

表面上看，在事情败露之前，麦道夫这位庞氏骗局的始作俑者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他在曼哈顿、长岛、佛罗里达棕榈滩等地拥有豪宅，还有收藏各种名表的爱好，记者发现他有黄金和白金两只婚戒，目的是为了同他戴的手表搭配。在2010年的一次法院拍卖中，光是麦道夫个人的生活用品就拍卖出220多万美元的收入。

可是，麦道夫的“幸福生活”一点也不轻松，他不得不深藏自己的秘密，欺骗亲人和朋友，时时刻刻如坐针毡，等待骗局的败露，这种紧张和精神压力是可以想象的。正如他自己后来在监狱中所述，他原以为这个骗局会更早地暴露，生活在监狱里是他一生中感觉到压力最少的时期，除了死亡，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担忧了。

事情败露后，麦道夫妻离子散。他的两个年仅四十多岁的儿子，一个患血癌病故， 另一个选择了自杀，死前给他留下一字条说：“伯尼：现在你应该知晓，是你的欺诈毁了你的儿子”。他的弟弟也因受牵连蹲了十年监狱，另外，还有15人因这个庞氏骗局受到了不同形式的法律处罚。

麦道夫同他的发妻曾经是“中学情侣”，当他首次向妻子坦白时，夫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什么是庞氏骗局？”显然，她还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是“庞氏皇后”了。2008年圣诞节，在家监禁待审期间，两口子曾经准备服安眠药自杀，结果未遂。

因为没有查到他妻子参与骗局的证据，麦道夫的绝大部分财产被政府没收，由专门成立的清算委员会处理受害投资人的赔偿问题。法院还“高抬贵手”，给麦夫人留下了足够的生活费，使她成为整个事件中最幸运的一位，尽管她一定不会有丝毫的幸福感。

至于麦道夫本人，在他71岁之际，法院判处他监禁150年的重刑。入狱十一年来，他经常抱怨食物及待遇不佳，还有几次心脏病发作。2020年因肾脏功能衰竭，请求监外执行，但被法官拒绝。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麦道夫多次声明，他热爱他的家庭，但他的所做和结局，正好相反。

如今，麦道夫惨死狱中，麦道夫家族也因庞氏骗局而臭名远扬。 法庭上，联邦华裔法官陈卓光对麦道夫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极恶”（extraordinary evil）。

尽管曾经富有和奢华，但麦道夫和他的家人最终同健康和幸福无缘。

皮考尔：心肌梗塞，溺亡泳池

麦道夫的骗局设计周密，而且专门以“杀熟”著称。他的客户中有很多各行各业的名人，包括电影和体育明星、知名慈善基金会，甚至诺贝尔奖获得者，但几乎无人意识到被卷入骗局。有关监管部门也曾经接到过举报，可是多次调查并无结果。最后，还是因为股市下跌，麦道夫才不得不向儿子坦白，随后被举报调查。

麦道夫的“熟人”皮考尔先生是位业界著名的投资人，也是律师和会计师。他的财富曾进入世界富豪前400名。但他为人和行事低调，据说，被统计列入排名的财产，其实仅仅是他拥有资产的一部分。

皮考尔先生投资麦道夫公司多年，金额巨大，他能够罕见地在这个跨世纪的庞氏骗局中全身而退，堪称奇迹。据麦道夫案清算律师披露， 皮考尔在麦道夫投资公司获利人中排名第一，并在骗局败露前全部提现。因此，有人怀疑皮考尔有同案之嫌，但调查并没有发现任何证据。清算律师曾经起诉皮考尔，要求退回投资盈利，补偿给真正的投资受害人。

不幸的是，2009年10月，皮考尔先生被发现在佛罗里达棕榈滩自家别墅的游泳池中，沉在水底。虽然家人马上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院抢救， 但80分钟后，医院宣布死亡。后经尸体病理解剖检查，发现皮考尔当时出现了大面积心梗，不幸呛水溺亡于泳池之中。

皮考尔先生有家族糖尿病史，这也是他多年捐赠和支持医学研究的原因之一。虽然没有更详细的死亡病情报告，但医学研究表明心肌梗塞是糖尿病最常见的并发症之一。另外一个很可能的因素是，他当时面临麦道夫案清算律师的起诉，是无辜者还是同案犯还没有明确的说法，他所受到的精神压力是可想而知的。这个因素是否他猝死的原因之一，就不得而知了。

据媒体报道，2011年，皮考尔夫人芭芭拉接受了麦道夫案清算律师的诉求，将皮考尔生前投资麦道夫公司的盈利部分及利息，共计72亿美金退回给投资受害人，这笔资金将近占了投资人本金损失的一半。联邦检察官评论，皮考尔夫人做了一件正确的事。2020年联邦法院针对此案的判决也证明，皮考尔夫人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遗憾的是，皮考尔这位成功的投资人，慷慨的慈善家，并没有投资好自己的健康和幸福，虽然一生保持低调，却因卷入麦道夫案，因获利而成为“受害人”，并意外地成为名人，去世时只有67岁。

皮考尔医学研究所和基金会

皮考尔先生虽精于投资，却因交友不慎，名利和生命皆受到严重的伤害。但他多年坚持的捐赠医学研究和慈善事业，是非常值得尊重和赞扬的，甚至会让皮考尔家族之名“永生”。

1991年，皮考尔夫妇出资一千万美金，在纽约长岛成立了非营利的“皮考尔医学研究所”。邀请当时洛克菲勒大学教务长、美国科学院院士塞拉米担任所长，并承诺将连续资助研究所的运行费用，由科学家管理和独立运行。

塞拉米是著名的生物化学家，因发现肿瘤坏死因子TNF和诊断糖尿病的A1c而知名。还获得过国际糖尿病研究的最高奖，据说，还曾被提名过诺贝尔奖。

皮考尔因为家族的原因，希望推动糖尿病的研究，出资“买断”一流科学家，专门研究共同有兴趣的医学难题，寄希望在治疗上有所突破，使家族及更多的人受益。这事在当时的美国医学科学界传为佳话。

皮考尔医学研究所当时设定的目标是，专注基础医学研究，重视成果到临床应用的转化，为年轻科学家提供一个轻松自由，不用担心资金压力的科学研究环境。进而追赶或比肩长岛著名的冷泉港分子生物学实验室，同时为医学博士提供攻读哲学博士的课程，培养双博士。

可惜，运行几年后，皮考尔医学研究所的所长并没有感到在管理上的绝对自由，仍然受到董事会的牵制，塞拉米于1995年辞去所长职务。后来的几任所长都没能恢复元气，或达到董事会的要求，科研人才开始流失，皮考尔医学研究所在成立不到十年后解散。

2002年，皮考尔基金会捐资五千万美金，冠名麻省理工学院“皮考尔学习与记忆研究所”，由诺贝尔奖获得者Tonegawa 任所长，重点支持神经系统和衰老方面的研究，这也是麻省理工学院历史上得到的最大私人捐赠。2008年，因受麦道夫庞氏骗局败露的影响，皮考尔基金会资金一度被冻结。

2011年，由皮考尔先生的遗产中出资二千五百万美元，继续资助麻省理工学院皮考尔研究所的神经科学和衰老疾病的研究工作。

同年，皮考尓基金会在皮考尔夫人的主持下，开始恢复运行。按照遗嘱，皮考尔先生的大部分遗产都捐给了基金会，主要目的是通过发放专项基金，支持医学研究和社会慈善项目。基金会2018年资产为37亿美元，在美国同类基金会中排名第24。

纽约富豪麦道夫和皮考尔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位非常成功的投资人和公认的慈善家，只因为同恶人搅到一起，在晚年不幸成为争议人物。二人共同的“成功”之处，是他们都在极度的富有中度过了大部分生涯，而共同的失败之处，是都没能用金钱“买到”自己的健康和幸福。麦道夫作为庞氏骗局之王，注定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而皮考尔则会因为他对公益和慈善的贡献，被后人铭记。

李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