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温柔里生长更新至41章在线观看「爱在温柔里生长更新至41章」

冬日烟火- [VIP]

  兴茂酒店是丁家的产业,上午,丁商宇接了父亲的电话,让他下午两点在28层的酒店咖啡厅见一见简家千金简溪冉。

  其实从去年十月份开始,这所谓的“见见”就没停过,说的好听点是见见,直白点就是相亲。

  丁商宇站在咖啡厅门口,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点了根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风景。

  去年,他还心存幻想,想着待今年孟鹃告白失败后,他就去追求她,可惜,孟鹃刚去英国没两个月,他的梦就碎了。

  去年十月初,父亲把他叫到书房,告诉他,他的婚姻不能自己做主,要听从家里的安排,当然,他也可以不听从,那样的话,丁家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

  那晚,他犹豫很久,给远在英国的孟鹃打了一通电话,问她的近况,临挂电话的时候,他问孟鹃:“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孟鹃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自己对陆君尧的心思,可丁商玥是他的妹妹,孟鹃便也没有藏着,她“嗯”了一声。

  丁商宇又追问一句:“是可以为了他什么都不要的喜欢吗?”

  孟鹃说:“是。”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那是挺喜欢的。”

  丁商宇把手里的烟头捻灭在垃圾桶上面的沙盘里,走进咖啡厅。

  简溪冉,京市最大证券公司的简家千金,丁商宇在三天前的拍卖会上见过她。

  丁商宇走到靠窗的位置,拉开椅子,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不好意思,迟到了三分钟。”

  简溪冉抬头看了他一眼,眉目含羞没有说话。

  丁商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笑了笑:“不用自我介绍吧?”

  简溪冉羞赧地敛了敛眸,“上次,在拍卖会上,丁叔叔跟我介绍过你”。

  服务生拿了菜单过来。

  丁商宇坐姿随意,靠着椅子微微扬了下巴:“女士优先。”

  其实简溪冉早到了二十分钟,不过对方没来,她便没有点喝的,她没有去看服务生放在她面前的菜单,声音轻柔:“给我一杯热柠檬水就可以了。”

  丁商宇原本垂着的眼皮掀起几分。

  简溪冉是个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长相不算拔尖,但胜在甜美,一笑,嘴角还有两个梨涡。

  原本没准备喝点什么的丁商宇突然弯了点嘴角:“我跟这位女士一样。”

  *

  御湖上园北大门的繁山路,路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深秋时,满树金黄,飘落的梧桐叶虽美,可也是环卫工最头痛的事。

  如今深冬,秋日里最美的梧桐树变得光秃秃的,孟鹃站在一棵双臂才能环住树干的梧桐树下,抬手摸了摸如今已看不见痕迹的树干。

  那年,她少女心泛滥,在这颗树干上,用黑色记号笔写过他的名字。

  都说暗恋是苦涩的,可暗恋陆君尧的这几年,她从没觉得苦涩,甚至一想起他们相处的时光,心里只觉得很甜。

  指尖划过树干的纹路,她想起大学她得阑尾炎那年……

  大学的时候,她住校,有天夜里,她从卫生间出来,刚走到床边,突然肚子疼,原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谁知越疼越厉害,寝室里的人都睡着了,她疼得满头大汗,给陆君尧打了电话。

  半小时不到,楼下的值班阿姨敲了敲寝室的门,孟鹃弯着腰,捂着肚子开了门,站在门口的陆君尧一把推开了值班阿姨,二话没说,俯身就把她抱走了。

  到了楼下,陆君尧把她放上车,他摸了摸她汗湿了的额头,很烫,隔着她的衣服,他摸了摸她说疼的地方,是阑尾的位置。

  “我送你去医院。”说完,他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上了车。

  那是她第一次见陆君尧亲自开车,因为躺在后座,她看不见路两旁急速倒退的行道树。

  限速60的四车道,陆君尧把车开到了100,还闯了一个红灯。

  到了医院,孟鹃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陆君尧把她抱到急诊室,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

  手术同意书是陆君尧签的字,手术室外也是陆君尧作为她的家属一个人在等。

  做完手术,陆君尧就那么一直守在她床边,直到她醒。

  醒来后,孟鹃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陆先生,麻烦你了。”

  他说不麻烦,然后问她伤口疼不疼。

  因为麻药还没完全过去,她摇头,之后,他没再说话,就那样坐着,她也没说话,就安安静静躺着,一直在看他。

  待麻药过去,她眉心开始拧起来。陆君尧知道,是伤口疼了。当时他说:“忍忍,等出院,我让方曲给你买你爱吃的桂花米糕。”

  她弯着嘴角笑了。

  就是从那时起,她才感觉到自己对他生出的异样情愫。

  口袋里的手机“滋滋”在震,恍然回神,她才感觉到停留在树干上的手指被风吹得刺疼。

  电话是丁商宇打来的,问她要不要参加一个歌唱类的综艺。

  孟鹃问:“是选秀那种吗?”

  丁商宇笑道:“我怎么可能让你去选秀,”他说“是作为节目首期的献唱嘉宾。”

  孟鹃收起心底的思绪:“是唱《落日锁秋》吗?”

  “对,先唱《落日锁秋》,节目播出后,如果反响好,可能还会安排你再上几期。”话落,他问:“你现在在哪?”

  今天是周四,孟鹃下午没课,她说:“我在御湖上园北门。”

  坐在车里的丁商宇看着百米远,站在树下的人,他“嗯”了一声:“我在这附近,有没有时间?”

  他现在是她的老板,孟鹃便没问找她有什么事,她说:“有。”

  “那我过去接你,大概十分钟到。”

  挂了电话,孟鹃便往大门口走,冬日里,到了下午四点,渐渐西沉的太阳已经让人感觉不到温暖。孟鹃把口袋里的手套拿出来戴上,就站在大门口的一棵槐树下等他。

  也没要十分钟,一辆黑色SUV停在了大门口。

  车窗玻璃滑下,丁商宇扬着嘴角“上车”。

  孟鹃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她问得随口:“你是来这附近办事吗?”

  丁商宇笑了笑:“相亲算吗?”

  孟鹃扭头看他:“相亲?”

  她表情很意外,让丁商宇笑出了声:“怎么这个表情?我不能相亲吗?”

  孟鹃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繁山路是个双车道,限速40,出了繁山路,丁商宇一脚油门,车子开得飞快。

  丁商宇继续刚才的话题:“家里说我到了适婚年龄,最近一直在给我安排相亲。”说到这,他扭头看了孟鹃一眼:“我妹都要结婚了,我这个当哥的也不能落后她太久,你说是不是?”

  丁商玥的事,孟鹃也在某个晚上听她本人诉了苦,这里藏着秘密,孟鹃低头笑笑,没有给他回应。

  等红灯的间隙,丁商宇问她:“我听丁商玥说,你最近急着赚钱?”他很好奇:“你缺钱吗?”

  孟鹃虽面露窘迫,可还是回问一句带着玩笑的话:“我不可以缺钱吗?”

  丁商宇垂着眼似笑非笑,“我的意思是,有陆君尧在,他应该不至于让你缺钱。”

  孟鹃突然扭头看他,神色认真了起来:“以后,我会自己挣钱的。”

  丁商宇倒没想到自己刚刚那句话怎么就让她表情有这么大的变化,他略带歉意地稍稍浅笑:“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孟鹃收回眼神,看向窗外。

  后面的车“嘀嘀”了两声,丁商宇抬了下眼,脚踩油门,车子迅速提速到80。

  孟鹃看着车窗外,淡淡提醒一句:“你超速了。”

  无论他把车开得多快,从没哪个女人提醒他超速,也就她。长这么大就只在她面前犯怂过的丁商宇条件反射地压了刹车。

  傍晚,正在和经纪人李姐以及编曲谷老师商议歌曲综艺事宜的孟鹃接到陆君尧的电话。

  因为今天是周四,陆君尧知道她下午没课,他站在孟鹃住的别墅门口:“不在家吗?”

  孟鹃跑到墙边:“不在,我在公司。”

  陆君尧低头看着手里的竹篮,问:“要忙到很晚吗?”

  孟鹃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在心里算了算:“估计要八点这样,”她问:“怎么了?”

  陆君尧说“没事”,“一个朋友给我拿了点大闸蟹来,我..”原本想说给她一点的,临时,他又改了口:“可我不太会煮。”

  孟鹃笑道,“那有什么好煮的,就洗洗放在锅里蒸七八分钟就好啦。”

  陆君尧“哦”了一声:“可我不会调你以前调的那种蘸料。”

  这可就不能只用嘴说说了。

  孟鹃声音压低了几分:“你等我一下啊。”然后她把手机背在身后,走到李姐身边:“李姐,我们大概几点结束啊?”

  李姐翻了翻手里的几页纸:“还有一些细节,确定一下就差不多了,”她看了眼时间:“然后等丁总过来敲定一下。”

  丁商宇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

  李姐看了眼她背在身后的手,笑了笑:“怎么,要和男朋友去约会啊?”

  孟鹃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

  虚掩着的房间门打开,丁商宇进来了。

  李姐和谷老师喊了声“丁总”,倒是孟鹃,有时候不小心还会把他全名带出来。

  孟鹃跑回墙边,对电话那头的陆君尧说:“等我结束了再给你打过去啊。”

  坐到沙发里的丁商宇微微扭头瞥了她一眼。

  李姐走过来,把手里的稿纸递给他:“丁总,你看下。”

  辉泓作为这档歌唱选秀节目的投资方,自然是有绝对的话语权,他只扫了第一页,就驳回了:“我说的压轴,你给排到开场是怎么回事?”他把手里的稿纸往茶几上一撂:“是我说的不够明白?”

  李姐虽说是辉泓旗下的‘老人’了,可这个年轻老板从来不准员工借着资历老‘撒野’,房间里噤若寒蝉。

  孟鹃走过来,把茶几上被扔得散乱的稿子收好:“是我刚刚提了那么一嘴..”

  丁商宇看她:“你提的?”

  “嗯,”孟鹃点头:“我是觉得我一个新人,作为压轴,有点不合适。”

  丁商宇是个公私分得很开的人,他神色淡淡:“钱从我口袋里掏出去的,我说合适就合适。”

  这点,无人能反驳。

  丁商宇晚上还有个饭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照我说的改,还有,”他看向谷老师:“孟鹃那几首歌的曲你编的怎么样了?”他说的是孟鹃自己写的歌,词曲,她自己都作好了。

  谷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编曲老师,徒弟一大把:“快了,还有三首歌。”

  “还有三首?”丁商宇笑得玩味:“一共就给你五首,这小半个月过去了,你告诉我还有三首?”

  谷老师后脊开始冒凉,忙解释:“丁总,编曲这事急不得..”

  丁商宇最开始就是从挖掘艺人干起来的,虽说他不是经纪人,但被父亲打磨的那些年,他可是把这里的门道摸得门儿清,不过这两年,他倒是鲜少直接插手艺人的事了。

  所以,这个被老板亲签的新人,到底什么来头,辉泓旗下大大小小的艺人和工作人员都在传,只不过都是暗地里。

  丁商宇穿着一身黑色高定三件套西装,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脚,沉吟很短的时间,他给了期限:“正月初八,五首歌要完成所有的中期制作,”他微微侧头:“听见了吗?”

  谷老师早就坐不住站起来了:“听见了丁总。”

  丁商宇走后,谷老师咕哝着:“看来今年的春节是过不安稳咯。”

  今年春节是二月十二号,也就是大后天。

  孟鹃是七点二十出的公司,出了大门,电话刚拨通,不远处传来一声汽车鸣笛的声音。

  孟鹃抬头看过去,是一辆还没上牌的白色奔驰AMG系列的轿车,是陆君尧新买的车,刚提回来没两天。方曲接到陆君尧电话,去4S店提车的时候倒是被意外到了,这辆车的裸车价也就50多万,陆君尧哪辆车都比这辆车贵上好几倍。

  陆君尧从车里下来,孟鹃也跑了过去,嘴角挂着明晃晃的笑:“你怎么来啦?”

  “临时有点事路过这里,就碰巧过来看看能遇到你,”他问:“忙完了吗?”

  孟鹃点头:“忙完了。”

  陆君尧去给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那我送你回去。”

  从御湖上园到辉泓娱乐公司总部大楼,开车一点都不近,遇上早高峰晚高峰,开车一个小时就算快的。

  路上,孟鹃看了好一会儿中控触摸显示屏,陆君尧有两年没买过车了,这两年新出的车大多是超大显示屏,看着挺科技。

  陆君尧突然开口:“你看这车怎么样?”

  孟鹃笑了笑:“挺好看的,”她以前也经常坐他的车,不过大多都是跟他坐在后座,即便是陆君尧开车,她坐在副驾驶,也少有像今天这样打量车的内饰。

  陆君尧笑着说:“你们女孩子如果买车,是不是觉得只要好看就行?”

  孟鹃想了想,回答说:“不懂车的话不就只能看它的外表了吗?”

  说的好像也在理,就好像人一样,若非熟识的关系,都会多注重外表一点。

  这辆奔驰AMG,陆君尧买回来也就今天才开,不过来的时候,他走了一段施工路段,他说:“这辆车走坑坑洼洼的路段非常颠簸,过减速带也是。”

  孟鹃问:“那怎么办,车子买回来不能退换吧?”

  陆君尧像是开玩笑:“不如卖给你?”

  “卖给我?”孟鹃懵了一下,忙摆手:“你可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哪有钱买车啊。”

  正好前面不远处就是减速带,陆君尧带了点刹车,不到30码的速度过了减速带,孟鹃也感觉到了:“有点颠诶,是不如你另外几辆车。”

  车子拐了个弯,陆君尧单手转动方向盘,“所以,这么要命的缺点,便宜卖给你,要不要?”他轻描淡写的:“你要是不要,它也就只能一直停在车库里了。”

  孟鹃挠了挠耳鬓:“那..那你卖给别人不也行吗?”

  “新买的车,低价卖给不认识的人,对方会认为这里有什么隐情。”他打了个比喻:“就好像你一千块钱新买一件衣服,买回来还没穿,就不喜欢了,如果让你200块钱卖出去,可能还不如把它给你的好朋友让你的心情愉悦。”他扭头看她:“你说是不是?”

  细想,是这个理,不过孟鹃还是摇头:“可这是车啊,又不是衣服。”再便宜也是万字作单位。

  他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笑说:“那就等你挣了钱,想买车的时候来找我,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不会收你贵的。”

  孟鹃又看了眼那中控显示屏,嘴角弯了弯:“那你先给我留着..”

  车子驶进小区,陆君尧没有把她送回去,而是直接开到了他住的别墅门口。

  回来的路上,陆君尧也没问她晚上有没有吃饭,进了院子,陆君尧说:“我记得有一年过年吃大闸蟹,你是从中午一直到吃到了晚上,是不是?”

  他说的是孟鹃来京市的第二年春节,其实这些年的春节,孟鹃都是自己一个人吃的年夜饭,开始的时候会不适应,因为太冷清了。后来,她就挺会给自己找‘乐子’的,因为陆君尧不能陪她过年,所以带着那份歉疚,他就会让方曲带很多很多好吃的来,第二年春节的正月初三,方曲从自己家里拿了八个蒸好的大闸蟹来。

  那是孟鹃第一次吃大闸蟹。

  八只大闸蟹,她从中午吃到了晚上,吃到了晚上陆君尧回来。

  孟鹃盘腿坐在地毯上,嘴里还叼着一个蟹腿,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茶几上全是方曲中午带来的吃的。

  陆君尧手里提着一个饭盒,饭盒里是虾仁馅的饺子,他站在沙发那儿,看着满茶几的‘狼藉’,一脸懵:“你在干嘛?”

  嘴里的蟹腿无声无响地掉在了她盘起来的腿上,孟鹃嘴巴微微张着,就那么仰头看着陆君尧。

  想到这儿,孟鹃顿时红了脸,她露出了小女孩的娇羞:“你干嘛提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

  陆君尧还沉在自己的回忆里,他不禁笑弯了嘴角:“从没见过谁吃大闸蟹还用锤子的。”

  因为方曲带来的大闸蟹太大了,孟鹃又没吃过,就找了个锤子用来砸大闸蟹的背壳。

  孟鹃伸手搡了他一下,脸羞得更红了:“你再说,我就不给你调醋碟了!”

  陆君尧的身子被她搡得往左侧歪了一点,他不打趣她了:“好好,不说不说。”

  孟鹃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先他一步踩上楼梯,大概是真的被恼糊涂了,她竟然自己输了密码开了门。

  陆君尧站在台阶下,就这么失神了好久。

  厨房的台面上放着两个竹筐,里面全是新鲜的被绑好的大闸蟹。

  陆君尧进厨房的时候,孟鹃已经系好了围裙,陆君尧站在厨房门口,身子微微侧倚着门边看她。

  孟鹃从竹筐里拿了一个大闸蟹放进水池里,问他:“你能吃几个?”

  陆君尧不爱吃大闸蟹,往年,有人给他送大闸蟹,都是孟鹃自己吃。

  陆君尧说:“你能吃几个就煮几个。”

  孟鹃扭头看他:“那你电话里又说要煮?”当时她还挺纳闷的,纳闷她一走,他口味怎么就变了。

  陆君尧笑笑:“去接你之前,我刚吃了饭。”

  孟鹃稍稍失落地“哦”了一声,她看了看竹筐,挠了挠耳鬓,然后又拿了三个出来。

  孟鹃有多爱吃大闸蟹,陆君尧是知道的,四个…她哪次吃都不止四个。

  “煮八个吧,”他说:“也许看你吃着吃着,我就想吃了。”更重要的是,现在八点多了,八个大闸蟹,不知她能不能吃到十二点。

  孟鹃便又拿了四个出来,她刚要解绳子,陆君尧一个大步跨到她身边,按住了她的手腕:“你还想被夹吗?”

  上次吃大闸蟹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孟鹃就因为解了绳子洗,手指被蟹钳子夹得流了很多的血。

  孟鹃拧着眉头:“那不解绳子,哪能洗得干净?”

  陆君尧松开了手,“清水养的蟹,不脏,用水冲冲就可以了。”说的他很有经验似的。

  不解绳子,洗蟹很快,孟鹃把洗好的大闸蟹放上锅,然后就开始切姜蒜,切完她才想起来:“有红糖吗?”

  陆君尧开了冰箱,拿了一包没拆封的红糖给她。

  孟鹃问得随口:“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会买红糖啊?”她忘了,她以前生理期痛,冰箱里的红糖从来都是不断的。有时候,她喝完了忘了买,到了下次生理期,冰箱里的红糖就会续上,她不是个心细的人,因为有心细的人记得。

  陆君尧抬手刮了下额角:“还是你以前的。”

  孟鹃立马就不说话了。

  锅里的红糖姜汁在煮,孟鹃开始调醋碟,切好葱末蒜末,孟鹃在醋碟里撒了点白糖,调好之后,孟鹃扭头看他:“学会了吗?”

  陆君尧哪里在看她手上的动作,他收回停在她侧脸的目光,点点头。

  没几分钟,厨房里就飘满了蟹香,孟鹃吸了吸鼻子:“好久没吃了..”

  陆君尧这里有吃蟹的‘蟹八件’。不过,孟鹃从来都不用,她觉得用牙齿咬才过瘾。

  香味扑鼻的大闸蟹端上餐桌,陆君尧问她:“要不要去客厅吃?”

  孟鹃最爱吃大闸蟹的时候看剧,她以前就爱这样,一边吃着大闸蟹一边看电视,陆君尧就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看平板或者看书。

  其实孟鹃还挺疑惑的,电视里那么吵,他怎么就能看得下去书呢?

  孟鹃抿了抿唇,眨巴眨巴眼看他。

  陆君尧笑了笑,把盛着大闸蟹的两个盘子端了出去。

  这次,他没像以前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而是跟她一样,盘腿坐在了地毯上。

  这次,孟鹃突然也想尝试一下每次吃蟹,他都要拿出来却从来没被她用过的‘蟹八件’。

  陆君尧虽然不吃太爱吃大闸蟹,但他会剥蟹,不是为自己吃,而是一种社交礼仪。

  所以,他非常有耐心地教她:“避开关节部位,用小剪刀把所有的蟹脚先剪下来,然后用蟹针贴着蟹壳探进去,把蟹脚里的细肉顶出来,而蟹钳,就需要先用蟹锤把关节敲松,然后再用蟹针把肉挑出来……”

  听着挺麻烦,但是真正做起来,就相对简单许多,孟鹃照着他说的,用蟹针顶了一个完完整整的蟹脚肉出来,她表情有点小激动,把蟹肉递到陆君尧的嘴边:“快尝尝!”

  陆君尧垂眸看了眼她指尖捏着的一条蟹脚肉,然后凝眸看她,目光虽带了点痴缠,却并不放肆。

  蟹肉已经碰到了他的唇,孟鹃笑得眼眸弯弯:“快吃呀!”

  他收起心里的万千思绪,压下眼里荡起的涟漪,张开了嘴。

  “好吃吗?”她放下心底的克制,忘了在还清他的资助前要与他保持的距离,此时,她把欢心雀跃全都写在脸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陆君尧抿唇笑着点头。

  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见过她这样笑了,久到,恍如隔世。

  这种优雅的吃蟹方法,孟鹃用上了瘾,对面的电视机开着,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边吃边看了,她就专心地剥她的蟹,八只蟹腿,有一半,都会喂到陆君尧的嘴边,那是她的最爱。其实孟鹃吃蟹,就爱吃蟹腿,不爱吃蟹黄蟹膏,但陆君尧不吃,她不想浪费,就会忍着蟹膏的腻,强硬地吃下,不过今天,腻人的蟹膏好像都比以前美味了许多……

  八只蟹,孟鹃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剥完了。

  收拾完茶几,孟鹃提出要回去,陆君尧把沙发上的外套给她,自己也穿上:“我送你。”

  孟鹃想说也不远,她可以自己回去的,可到底,还是贪心了。

  深绛色的夜空,圆月高挂,月色朦胧。

  十分多钟的一段路,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把她送到了别墅门口,孟鹃说了声“拜拜”后,陆君尧突然叫住她。

  “孟鹃..”

  孟鹃转身看他。

  他缠着她的目光,平日看什么都淡的出奇的一双眼里此时深邃得不成样子,他站在路灯下,灯光把他眼底的期待照出来,他问她:“今年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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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有话说 】

  他们这是提前过了年诶..

22.-冬日烟火- [VIP]

  他缠着她的目光,平日看什么都淡的出奇的一双眼里此时深邃得不成样子,他站在路灯下,灯光把他眼底的期待照出来,他问她:“今年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年?”

  他话落的那一瞬,孟鹃心口一窒,灯光太亮了,她从他的眼底看见了被压抑却又露了一些出来的汹涌,她怕自己看错了,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他目光深邃,眼底的光影有些灼人,他又问了一遍:“今年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年?”

  她没有说话,可眼里影影绰绰的,心跳跟着思绪,全乱了。

  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沉默了很久。

  他在等她的答案,她在想该拒绝还是接受。

  “如果——”

  “你不——”

  两人同时开口,又在下一秒同时别开了视线垂头低笑。

  陆君尧轻“咳”一声:“你先说。”

  孟鹃松开轻抿的唇:“你不用回名居吗?”过去那么多年,他从来都是在名居过的年,最开始那一年,他在名居过到初五,从第二年开始,都会在初三晚上回来。

  对于要不要回名居,陆君尧没有想那么多,大概是被晚上的情绪所沾染,大概是她一条又一条的蟹腿肉让他失了克制,他眼睫轻颤:“今年的年三十,想陪你。”

  原本心跳就没怎么平复下来的孟鹃,此时更是加速得厉害,理智告诉她该拒绝的,可是她真的不是一个很理智的人,起码在这一刻,她很想放纵一次,由着心底的爱意肆意生长

  可陆君尧等得一颗心都慌了,他不由得走近她一步:“可以吗?”

  他离得近了,她的头仰得更高了,仰得颈子微微泛酸,她笑着点了头。

  夜半,圆月被零碎星辰拢成最美的样子。

  孟鹃侧躺在床上,掌心压着侧脸,毫无困意,明明她明天还要早起去音乐工作室练歌,可她哪里睡得着,一想到今年的春节不再自己一个人,她的嘴角总是不自觉地扬起。

  他们还从未一起过过一年中最重要的年三十。

  她要不要在那天做几样没做过的菜色给他尝尝,要不要在那天穿过去没穿过的衣服让他看看,要不要换个发型……

  第二天下午五点,孟鹃一忙完就给丁商玥打了个电话。

  “喂?”

  听这声音焉焉的,孟鹃问:“怎么啦,不高兴吗?”

  丁商玥低低地“嗯”了一声:“姜白爸爸让我晚上过去一趟。”

  孟鹃“啊?”了一声:“他们是不是知道了?”

  丁商玥哪里知道:“你说我这一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被戳穿,再这么下去,我感觉自己都要抑郁了。”

  上次孟鹃就劝过她,她假孕的谎瞒不了多久,可是丁商玥听不进来,她现在把电影看得比什么都重。结果可好,婚礼的日子都定下来了,五月十五号。

  丁商玥问:“你找我干嘛,是有事吗?”

  孟鹃是想找她陪她去做个头发的,不过她既然说晚上还有事,她笑笑:“没事,你的事比较重要。”

  丁商玥不喜欢她有事憋着:“哎呀,你要是能有点什么嗨皮的事,我也能乐呵一下呀!”

  孟鹃嘴角轻扬:“陆先生说要和我一起过年..”

  丁商玥一下就来神了:“哟,你们这是朝前迈了一大步呀!”

  孟鹃现在不敢乱想:“没有,就是一起过个春节,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可她嘴角是压都压不住的笑。

  丁商玥替她开心不过三秒:“心情不好,想花钱找乐子!”

  孟鹃看了眼时间:“你什么时候去姜白家?”

  丁商玥说:“他爸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说我得八.九点才能忙完呢!”

  那就还有好几个小时,孟鹃问:“那你要不要陪我去做个头发?”

  孟鹃的头发不是特别顺的那种,特别是冬天,天一干,发尾就经常毛躁。

  丁商玥噘嘴:“我也想做。”可她现在为了圆谎,连妆都不敢多化。

  孟鹃问:“那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两人都没车,丁商玥说:“我在家呢,你也别来找我了,我有一张美发店的卡,还没用完呢,正好你去给用了,我把地址发你,咱俩去那集合!”

  孟鹃说好。

  丁商玥说的那家美发店是个高级会所,去理发的大多是有钱的富太,那卡,还是丁商玥上上个月从她妈孙千宁那求来的。

  四十分钟后,丁商玥脚踩个细高跟来了,一进门,前台的帅哥就迎了过来,“你好..”

  丁商玥摆摆手,帅哥知趣,退回了吧台。

  有的客人喜欢店家热情,有的呀,就很排斥,丁商玥属于后一种,她买衣服也是,最不喜欢有人跟在她身后哇啦哇啦哇啦的给她介绍和推荐。

  孟鹃先她十分钟到的,这会儿正坐在等候区的沙发里在看图册上的发型呢。

  “嗨~”

  孟鹃抬头,从下到上,把站在她面前的丁商玥整个打量了一遍。

  细高跟、紧身裤、超短小香风外套,黑色高领毛衣,毛衣领口外面还坠了根细细的金色锁骨链。

  孟鹃眨巴眨巴眼:“你不冷啊?”

  丁商玥“嘁”了一声:“什么年头了还冷?”她转了把椅子,坐进去,坐姿很社会:“暖宝宝是干什么用的?”

  孟鹃长长地“哦~”了一声:“可你晚上不是还得去姜白家吗?你就穿这一身去啊?”

  她不傻,丁商玥捋了一把长发:“这旁边不是有好几个女装店吗,等你做完头发,咱俩去买两身!”

  心情不好怎么破,花钱呐!

  孟鹃憋着笑:“你上几天不还跟我哭穷的吗?”

  她是穷,穷的没有现金,不过:“刷信用卡啊!”她五六张信用卡呢!

  孟鹃没有信用卡,不知信用卡用户的苦与乐,她把手里的图册给丁商玥看:“我想把头发拉直,然后染这个颜色。”

  是个深栗子色。丁商玥看了看图册,又看了看她的脸,然后给她提了建议:“你怎么不染个紫色?”

  紫色?

  孟鹃头摇的跟个拨浪鼓:“我不要那么另类的!”

  紫色就另类了?

  丁商玥做梦都想染个紫色,但她爸不同意,在他们家,染个头发都要跟丁总报备的。

  丁商玥不喜欢她说的那栗子色:“这颜色现在哪还有人染啊,”她把图册往后翻,翻到了一页雾霾灰:“这个呢?”

  孟鹃突然就觉得不该问她意见。

  她俩打从高中开始,喜欢的衣服、发型、追剧的类型都不一样。

  哦,有一样还挺一致的。

  都喜欢有颜有身高的。

  孟鹃喜欢有颜有身高,那是因为陆君尧有颜有身高,丁商玥喜欢有颜有身高,那是因为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有颜有身高。

  然后,一个穿着一身咖色西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两位女士,你们好。”是店里的一个首席发型设计师,他大概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我可以提个建议吗?”

  孟鹃看他:“可以..”

  男人双手把名片递上。

  孟鹃接到手里,名片上印着:pike.lu,首席发型总监。

  好高级的名字,名头也很高级。

  高级的pike.lu把他的建议说出来:“染个黑色怎么样?”

  黑、黑色?

  孟鹃不由得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垂在身前的头发发色,虽说她发色不是很黑,但也不至于再染个本色吧?

  丁商玥呢,直接笑出了鹅叫声:“如果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进门,你是不是还推荐人家染个白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pike.lu很认真:“我是根据这位女士的肤色和气质来建议的,如果染完觉得不满意,你可以拆我的招牌。”

  招牌都拿出来了,丁商玥伸头看了眼孟鹃手里的名片,pike.lu?这英文名好像在哪见过。

  丁商玥在脑子里搜索了三四五六秒,抬头:“田烨的头发是不是在你手里剪的?”

  pike.lu一脸笑意地点头。

  说起田烨,那就不得不提他的发型了,有的人火那是被作品带火的,有的人火是因为颜值身高在线,但是田烨,作为一个演艺界的劳模,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五六年,直到把自己万年不变的发型剪了,这才火出了天际。

  丁商玥一巴掌拍孟鹃的肩膀上:“去,染!”

  两个小时后,丁商玥看着镜子里的孟鹃,惊呼:“我的妈呀,这也太好看了吧!”

  染它!

  染它!

  染它!

  孟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说呢,她以前的发色不是特别黑,如今,染了黑色,衬得她一双眸子都比以前深了。

  丁商玥在“啧啧啧”:“一头黑丝,一把吉他,往台上一站,”她一掌落在孟鹃的肩上,“别说一个陆君尧,就是十个陆君尧,也能被你拿下!”

  孟鹃被她说红了脸,垂着头,抬手捋了捋被拉得很直很顺的头发。

  临走时,pike.lu送了孟鹃一瓶护发乳:“照我的说法去做,保证你的头发不会再毛躁。”

  孟鹃说了声“谢谢。”

  解决了孟鹃的‘人生大事’,丁商玥就拉着她去了旁边不远的女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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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有话说 】

  一下子爆更这么多..存稿多了可真好..

23.-冬日烟火- [VIP]

  解决了孟鹃的‘人生大事’,丁商玥就拉着她去了旁边不远的一家女装店。

  “欢迎光临,”女店员走过来,询问走在前头的丁商玥,“你好,需要帮忙吗?”

  丁商玥拿出了她富家小公举的姿态,微微扬着下巴:“哪边是新款?”

  女店员抬手示意:“这边都是。”

  丁商玥走过去,抬着手,食指一一滑过那一排衣架。

  她一路指过去:“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

  她说一句‘这个’,货架上就少一件。然后,她手那么一抬,手指往空中那么一划剌:“还有墙上挂的那些。”

  “S码,全部要。”

  全部要,那有十五六件了吧。

  孟鹃有点无语了,走过去,拽了拽她的袖子:“你行了,买太多了!”

  多吗?

  哪里多了?

  她毕业都三年了,像这样,买衣服不看价格的,都忘了是种什么样的人生体验了!

  想到这,丁商玥突然把头一扭,看向孟鹃:“你说我要是嫁进了姜家,那我不就是少奶奶了?”姜家是做金融的,论实力,甚至比他丁家更胜一筹。

  哎呀呀,还做什么导演呐,就天天躺床上数钱玩就好了呀!

  想想就挺美好的哈?

  啊呸!

  靠男人?

  那还算什么新时代的女性?

  丁商玥看着女店员弯着腰在装衣服,口气很大:“等下,你们把这些衣服全部送到御湖上园16栋。”

  孟鹃一愣,转而搡了她一下:“送我那干嘛啊?”

  丁商玥歪着脑袋看她:“等我从姜白那回来,我去你那试衣服啊!咱俩对半分!”她问店员:“一共多少件?”

  店员数了数:“你好女士,一共21件。”

  孟鹃:“……”

  丁商玥下意识就摸了摸自己的小包包,糟糕,也不知这家店是个什么消费水平。

  丁商玥在脑子里打开了计算器,21件,记得没错的话,有两件小羊皮外套,还有件绝对是精品细羊绒的大衣,一件五千块的话,15件就是七万五,另外几件就打贵了算……

  没等她脑子里的计算器算完,店员报了价——

  “女士,您一共消费十六万八千六百七十六元。”

  丁商玥脚底的高跟鞋差点给崴了!这是家什么黑心店,要吃人吗?

  丁商玥虽然心脏在砰砰砰,可是面上极其平静,“等一下啊,这晚上外面有点冷了呢,我先找一件试试。”随便一试,随便一个不合适,就少付一件的钱啊!

  对,就试那件羊皮的!

  偏偏这时,手机响了。

  是哪个有钱的救世主打她电话!

  丁商玥掏出电话一看,哪来什么救世主,是她肚子里那颗假种子的真爹。

  “喂?”

  姜白站在店外,看着透明玻璃门内的那个踩着一双估计有十几厘米高跟鞋,衬得两条腿细得跟什么似的女孩:“你在哪?”

  店里放着轻音乐,丁商玥忙猫着腰,手掩话筒,推开玻璃门:“我在等出租车呢,马上就过去了。”

  姜白离她有五六米远,他“哦”了一声,音色又淡,语调又缓:“冷不冷?”

  丁商玥冻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可她说:“不冷呀,”她裹了裹身上一点都不保暖还透风的小香风:“我穿得可厚了呢!”

  呵呵。

  姜白视线落在她的那双脚上:“路上慢点,怀着孕,可别崴到脚了。”

  丁商玥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高跟鞋:“不会不会,我穿运动鞋的,怎么可能会崴——”她眼皮漫不经心地那么一抬,看见了对面手拿电话穿着一件浅灰色大衣的姜白。

  贴在耳朵上的手机就那么从她手心里滑了下来,“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屏幕瞬间就裂了。

  姜白嘴角微勾,朝她走来。

  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故意从上到下把丁商玥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笑而不语地把视线落在她脸上。

  站在玻璃门里的孟鹃也看见了姜白,她脚往前挪了一步,顿了一下,又挪了回去。

  地上的手机也想不起来捡了,丁商玥尴尬地、面带微笑地、皮笑肉不笑地直接结巴了:“好、好巧哦。”

  姜白错过她的脸,往店里看了一眼,微张的唇角噙着淡淡笑意:“来买衣服啊?”

  无数的剧本对白在丁商玥的脑海里翻页:“对、对啊,我、我这衣服好不好看?”她还抬了下脚:“还有这鞋,好看吗?”她迫不及待地解释:“我想着给买下来,留着生完宝宝穿的!”

  这解释,可以直接满分了吧!

  姜白稍稍撇了撇嘴角:“挺好看,”他转身欲走的姿态:“那你慢慢逛,我先走了。”他转身还没走两步,臂弯被一双小手拉住了。

  姜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又看向她。

  “那个..你、你..”丁商玥窘的无地自容:“你能不能、借、借我点钱?”她那好几张的信用卡加一块,额度都没超十万。

  姜白拧眉:“借钱?”

  丁商玥拼命点头。

  “借多少?”

  丁商玥转了转眸子,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万?”

  丁商玥在心里咕哝了句小气鬼,她笑着摇头,声音柔得都能掐出水了:“十万哦~”她还带了个尾音。

  两个多月后即将为人夫和人父的姜白,舔了舔下唇,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支付宝还是微信?”

  两人到现在还不是微信好友呢,更别提支付宝了。

  丁商玥赶紧去包里找手机,咦,手机呢?她又摸了摸屁股后,也没有,“你等下啊,我手机在店里!”

  她踩着脚上的细高跟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进了店。

  站在原地的姜白扭头看了眼地上的手机,话说他这两天在看他姐硬塞给他孕妇手册,说是女人怀了孕会记忆力下降……

  他轻笑一声,弯腰把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屏幕碎得还挺厉害。

  姜白也推门进了店,孟鹃还站在收银台旁:“姜老师。”

  刚刚给丁商玥装衣服的那个女店员已经紧张地在揪身上的衣摆了。

  姜白朝孟鹃点了下头就径直走向了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找不翼而飞的手机的丁商玥,他把手机递过去:“别找了。”

  丁商玥一愣,在看见那碎掉的手机屏幕,她一拍她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记性!”

  刚刚,姜白视线扫到了收银台旁那摆了三四排的衣服袋子,他问:“门口那些东西都是你的?”

  丁商玥忙不迭地点头。

  姜白没说话,转身去了收银台。他把手机屏幕亮给店员:“支付宝。”

  店员那双写满心型图案的眼睛在闪闪发光,她跟没听见似的:“姜老师,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姜白一秒没犹豫,摇头说:“不能。”

  啊,好不给面子哦!

  可是,好喜欢!

  丁商玥走了过来,姜白扭头问她:“你怎么来的?”

  丁商玥一张委屈无害脸,完全没了之前那雄赳赳气昂昂买衣服的气势:“坐地铁..”

  姜白没说话,手里的手机晃了晃,一双秋水无波的眼睛看向直盯着丁商玥的店员:“衣服不收钱吗?”

  店员恍然回神,忙拿起扫码器:“这位女士一共消费..”她看了眼电脑上的价格:“十六万八千六百七十六元。”她还不忘确定一下:“姜老师,你要代付吗?”

  姜白微拧的眉头突然舒展,他轻笑一声,扭头看了眼丁商玥:“我给我未婚妻买衣服,不可以吗?”

  未婚妻?

  未婚妻!

  我的妈耶!

  难不成姜老师隐退是结婚去了?

  万年冷漠脸的姜老师竟然是个情种!

  店员心碎一地地扫了偶像的付款码,然后又瞥了眼偶像的未婚妻。

  姜白把小票递给丁商玥后,扭头跟店员说:“麻烦把这些袋子放到我车上。”

  丁商玥呢,在低头,一件一件地看那一长串小票上的价格,日了狗了,那两件小羊皮,一件两万一,一件三万三。

  这是什么鬼畜的黑心店,以后再也不来了!

  姜白的车子就停在路边的车位上,二十一个纸袋把他的后备箱塞得满满的,车盖缓缓合上,他问那个紧紧抱着孟鹃胳膊的,缩得跟个小企鹅似的未婚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丁商玥冻得嘴唇直哆嗦:“好..呀..”冻成这样还不忘带尾音。

  姜白看向孟鹃,问了句:“你呢,怎么回去?”

  孟鹃拉开丁商玥的手,把她往姜白那边推了推:“这旁边就有地铁,很方便的。”

  姜白“嗯”了声:“那你慢点。”他看向脸已经开始发紫的丁商玥,无语地叹气:“上车!”

  冻得脚已经不听使唤的丁商玥,刚挪脚,就一个重心不稳,随着“啊”的一声,姜白手臂猛然一圈,身体跟着倾斜,接住了丁商玥往外偏的腰,把她搂进了怀里。

  丁商玥侧脸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听见了他心如擂鼓般的跳动,她仰头看他,一双眼睛也被冻得雾蒙蒙的。

  孟鹃知趣地轻退双脚,转身走了。

  漫天的星子闪啊闪,

  一辆黑色的SUV轿车旁,一男一女,上演着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霸总接住新来实习生就要跌倒的画面……

  ‎

  【 作者有话说 】

  我自己很喜欢这一对。

24.-冬日烟火- [VIP]

  最近两天,陆君尧都没有联系过孟鹃,而孟鹃也提前放了假,经纪人李姐让她初八直接去谷老师的音乐室练歌。

  二月十二号是春节,十一号晚上7点,孟鹃刚躺上床没一会儿,楼下门铃响了,孟鹃第一反应就是陆君尧,她慌忙掀开被子下了床,跑到门口发现鞋没穿,又折回来穿鞋,等她慌慌张张下了楼开了楼下客厅的门,看见了院子外的人,透白的路灯下,陆君尧站在门口,一件长款黑色大衣,领口露出了白色衬衫,没打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一颗。

  孟鹃踩下台阶,跑过去开了门。

  他一脸倦怠,风尘仆仆的样子让孟鹃心尖一疼。

  “是出差了吗?”她猜到了,其实也不用猜,他每年年前几天都会出差。

  他点头:“刚回来。”一下飞机就奔回来了。

  他拿出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手里是两张机票:“想不想回去看看你的奶奶?”

  孟鹃已经八年没再见她的奶奶了。她鼻尖一酸,视线从他的手里上移到他的脸上:“你是说……”

  他笑着点头:“今年我们去你的老家过年。”他见孟鹃发呆也不说话,就点了点他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七点多了,你再快去收拾,就赶不上飞机了。”

  闻言,孟鹃猛地转身,没跑几步,她停住脚,扭头:“你要回去收拾吗?”

  陆君尧摇头:“我在车里等你。”等孟鹃进了客厅,他才转身回到车上。

  驾驶室里,方曲看着后视镜里在捏着眉心的陆君尧:“陆先生,你睡一会儿。”他快30个小时没合眼了,回来的飞机上也一直在处理电脑里的文件,从机场回御湖上园的一个多小时的路上,也一直电话不停。

  陆君尧闭着眼,靠向椅背:“等孟鹃出来,你喊醒我。”

  “好的。”

  他是真的又困又乏,不过几秒的功夫,呼吸就均匀了。

  等孟鹃收拾好出来,方曲轻轻开车门下了车,他接过孟鹃手里的行李箱:“孟小姐,陆先生睡着了。”

  孟鹃“哦”了一声:“那我们轻点,别吵醒他。”

  陆君尧睡得很沉,低垂着的黑密睫毛在眼睑下落了一层灰色的扇影。孟鹃就那么一直扭头看他,嘴角不自觉地便扬起来了。

  真好,今年不仅能和他一起过年,还能和他一起回老家。

  到了机场,车子缓缓停下,随着电子刹车声音响起,陆君尧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一直盯着他看的孟鹃忙直起了后背:“你醒了?”

  陆君尧看见她,眉心皱了一下,他看了眼窗外,竟然已经到机场了。

  刚醒,他声音有点沙:“方曲,你怎么不叫醒我?”他语速虽平缓,但也能听出几分责备。

  没等方曲开口,孟鹃就先他一步:“方先生要喊醒你的,是我没让。”

  陆君尧没再说什么,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十分了。

  “下车吧。”他开了车门,先下车,孟鹃跟着他也从车上下来。

  方曲把后备箱的两个行李箱拿出来:“陆先生,那边都联系好了,等您到了机场,会有人接您。”

  陆君尧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方曲弯腰:“陆先生、孟小姐,一路顺风。”

  孟鹃笑着回应:“方先生,新年快乐。”

  春运期间的机场,往来旅客密集,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有送别也有相聚。

  之前去接她的时候,陆君尧没有发现,这会儿,头顶的灯光透亮,陆君尧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是染了颜色吗?”乌黑乌黑的。

  她扭头,目光对上他的眼睛:“嗯,染了黑色。”她眨巴着乌黑透亮的眼睛,一脸期待:“还行吗?”

  陆君尧点头:“很好看。”

  他以前若是给她买了新衣服,孟鹃穿着试给他看的时候也会问他‘还行吗’,他也都是这么回答一声“很好看”。

  他虽然待人礼貌温和,但真的很少夸人。

  飞机是晚上十点半,从京市到周阳,坐飞机要三个多小时。

  飞机停落周阳市已经过了凌晨,出了机场,一辆银白色的商务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

  男人跑过来,弯腰朝陆君尧鞠躬:“陆先生,一路辛苦了。”

  陆君尧微微点头,男人将两人手里的行李箱接到手里。

  车子从机场出发,开了将近四十分钟,到了一家酒店门口。

  下了车,男人将行李箱拿下来,然后将一张房卡双手递给陆君尧:“陆先生,房间已经订好,是个商务套间。”

  陆君尧轻“嗯”一声:“辛苦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不辛苦,这两日,陆先生如果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男人说:“等下我把车停好,钥匙会放在前台。”

  “好的。”

  待男人走,孟鹃小声问他:“那人是谁啊?”

  陆君尧简单带过:“是这边分公司的经理。”

  孟鹃点了点头,跟在他身侧往里走,房间在16层,进了房间,陆君尧简单看了看房间,然后指着其中一间:“你住这间。”他把行李箱推进去,立在门侧的墙边,转身问她:“你要洗澡吗?”

  孟鹃摇头:“我在家洗过了。”

  陆君尧脱了身上的大衣,放在沙发扶手上:“那早点休息,明早我们七点走。”周阳市离鹃阳山还有一百多公里,开车要两个小时。

  其实在飞机上的时候,孟鹃就想过一个问题,她面露纠结的表情被陆君尧捕捉到,他朝她走近一步:“怎么了?”

  孟鹃抬头看他,踌躇了几秒才开口:“如果被我妈看见你,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陆君尧安慰她:“如果你不想让她看见你,我们就把奶奶接到镇上。”

  那个生她却没有好好养她的母亲,说真的,孟鹃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过的很好,更不想让她知道她身后的陆君尧,陆君尧这个人,即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站在那里,都遮盖不住他身上的贵气,她自己的母亲,她太了解了,若是让她知道她被那样一个有钱的男人资助,她会不远万里不辞辛苦找去京市!

  带着这份顾虑,孟鹃快忧心忡忡到了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六点四十,已经起床并洗漱完的陆君尧敲了敲孟鹃的房门。

  孟鹃也早就起来了,她在床尾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门打开,孟鹃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头发也窝成了髻,因为鹃阳山的路不好走,她来的时候带了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她一身黑地站在门里侧,“陆先生,”她欲言又止。

  陆君尧视线扫过她的衣服:“怎么大过年穿一身黑?”

  孟鹃有她的打算:“到了娟阳镇,你就在镇里等我,我自己去山里接奶奶。”她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她母亲徐春梅看见陆君尧。

  陆君尧微微拧眉,他多了解她啊,他问得直白:“还是不想让你的母亲看见我是吗?”

  孟鹃点头。

  可不想让她的母亲看见他有很多种意思,他眼神稍稍暗了一点:“为什么?”

  孟鹃直言:“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她的人生已经给他添了很多的麻烦,她不想她的家人也出面打扰他。

  可他说:“不麻烦的。”

  孟鹃摇摇头:“你不了解我妈,她如果知道了你的存在,她会缠上你的!”

  所以,她是因为这个原因。

  陆君尧突然微扬起了嘴角:“好,那我不去,我让人送你过去。”

  “不用,”孟鹃想好了:“到了镇里,我坐车就可以了,很方便的。”

  陆君尧便没再坚持,七点十分,他们从酒店出发,车开了一个半小时到了镇里,陆君尧把她送到公交站点。

  太久没回来,孟鹃在来的路上就一直看着路两边的变化。因为地理的原因,连绵的山脉让这个环在山里的小镇与外界有些脱轨,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有发展起来。

  陆君尧在认真看着公交路线,一辆三轮车卷着尘土开过去,肉眼可见的白色粉末颗粒沾了不少在陆君尧的黑色大衣上。

  孟鹃抬手在他的衣摆上轻轻拂了拂,陆君尧扭头,笑了笑:“没事的。”

  “这儿灰太大了,你上车去吧。”

  陆君尧执意:“等你上车,我再走。”

  到下面的小村庄,公交车五分钟一班,“嘀嘀”两声,一辆看着有些年头的红色公交车卷了一地尘土在旁边停了车。

  孟鹃跟在排队上车的人群后面:“那我走了,你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陆君尧点头:“注意安全。”

  公交车小,乘客多,孟鹃拉着头顶的拉环,朝车窗外摆了摆手。

  陆君尧站在原地,看着行驶的车尾足足两分多钟才上了车。他没有找个地方歇着,而是开着车远远跟在了公交车的后面。

  山里的冬天很荒凉,枯枝漫野的,若不是漫山的杜鹃还留着绿,真的是处处颓色。公交车开了近20分钟,红墙灰瓦的村庄一点点显现出来。

  走的那年,奶奶62岁,如今八年过去,该是一头花白了。

  公交车在一个石碑前停下,孟鹃下了车,虽然隔了这么多年,虽然土路被拓宽了,可孟鹃还是能清晰记得去奶奶家的路。

  奶奶家离她家有半里路,孟鹃走着走着,脚下的步子就加快了,一想到她可以把奶奶接到镇里和她喜欢的人一起过年,她跑着跑着就笑了起来。

  可当她看见记忆里那熟悉的木门上挂了一把上了锈的锁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涌出不好的预感,她抬头,看见破旧的木门上方织着一张圆形的蜘蛛网。

  隔壁突然一盆水倒出来,然后,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探出了头。

  是孟春花大婶,以前对孟鹃奶奶还不错,孟春花上上下下打量着孟鹃:“你找谁啊?”

  “孟婶,我奶奶呢?”

  孟春花一愣:“你、你是……”

  孟鹃朝她走近一步:“我是孟鹃。”

  孟春花手里的大红瓷盆掉在了土地上,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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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冬日烟火- [VIP]

  孟鹃朝她走近一步:“我是孟鹃。”

  孟春花手里的大红瓷盆掉在了土地上,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响。

  默了四五秒,孟春花“哎哟”一声:“你说你这孩子,走丢了这么些年,竟、竟然还能回来!”

  走丢..

  孟鹃暂时把这个疑问抛开:“孟婶,我奶奶呢?”

  “你奶——”孟春花“哎呀”道:“你奶奶都走了好几年了。”

  孟鹃脑子“嗡”的一声,眼神一下子就空了,像被抽掉了魂:“走..我奶奶..”她嗓子哽的说不出话来。

  孟春花叹气:“对,走了,去世了,别说你奶了,就你那个妈,现在也不在这住了,都搬到镇里去了。”

  孟鹃不管徐春梅,她眼神木然:“我奶奶..是、是怎么去世的?生病吗?”

  “唉,差不多吧,那年..”孟春花想了想:“四年,有四年咯,那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别大,一连下了好多天,下雪前,你奶奶就一直咳嗽,那段时间,都是我在饭点的时候盛点饭给她端来,后来,雪停了,我们家二丫子不是住镇上吗,我就去给她带了个把星期的孩子,再回来呀,你奶奶就没了。”

  说到这,她想起来:“你奶奶那坟啊,就安在你们家地里。”

  听到这话,孟鹃转身就跑。

  跑了两里地,孟鹃猛地停住脚,孤零零的一座坟,坐落在离她百米远的庄稼地里,不大也不高的坟地,杂草环生,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她红着眼在原地站了很久,双脚重得抬不起来,百米远,她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才走到坟前。

  春生冬灭的野草比坟头还高。

  她通红着一双眼站在坟前,膝盖重重跪在了地上,她弯下腰,额头点在硬邦邦的土块上,磕到第三个头的时候,她哭声终于没掩住,传进了身后距她十几米远的人的耳朵里。

  陆君尧没有立即走上前安慰她,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她,需要发泄心里的情绪。

  哭声渐渐止住,孟鹃跌坐在地上,伸手,抚摸着冰凉的坟土:“奶奶,我..我回来了..回来带你一起过年的..”她一边说,一边抽泣:“你让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看到了..我遇见了一个很好的人..”她还想再说什么,余光撞进来一双脚。

  她蓦然抬头,脸上全是眼泪,“陆先生”她带着哭腔:“我奶奶没了。”

  陆君尧蹲下身子,伸手,擦她脸上的泪,他眉头拧着,很心疼:“对不起,”他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怪我,来之前没有——”

  孟鹃摇头,拼命摇头:“怪我,是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回来一趟。”一想到今年若不是他主动提出带她回来,她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知道奶奶已经去世的消息。

  陆君尧伸手抱住她,掌心覆在她的脑后:“不要这么说。”

  她伏在他怀里,原本渐止的哭声又凶了,眼泪湿了他的衣服,她双手攥着他身后的大衣布料,一点没忍着,哭得全身发抖,哭得陆君尧也红了眼眶。

  回去的路上,陆君尧把车开得很慢,孟鹃靠着椅背,一直扭头看着窗外,陆君尧不时地扭头看她。

  到了镇里,陆君尧找了一家环境还不错的宾馆,小镇里的宾馆没有什么商务套间,最好的就是大床房,陆君尧要了两间标间。

  房间在三楼,没有电梯,两人从楼梯上的楼,从在坟地,她趴在他怀里大哭了一场后,孟鹃便没有再开口说过话,她不说,陆君尧便也一直沉默着。

  陆君尧开了其中一个客房的门,走进去看了看环境,虽说房间里的设施都有点陈旧,但还算干净整洁。

  房间里也没有沙发,陆君尧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在了床尾。

  “快十一点了,我先把行李拿上来,等下带你去吃饭,好不好?”他声音比平时还要柔缓一点。

  孟鹃看着蹲在地上的他,点了点头。

  可陆君尧说完,又有点不放心她自己呆着了,他改变主意:“你还是跟我一块下去吧?”

  孟鹃没有意见,又点了点头。

  小镇不像大城市,年三十,很多店面都关门回家吃团圆饭了,出了那条街,陆君尧眼睛一亮,他看见一家还开着门的小饭店,他伸手,手臂虚揽着孟鹃的后肩:“今天中午先凑合一下,我们早些吃完,然后带一些吃的去给奶奶。”

  孟鹃扭头看他,灰色的眼底突然像点燃了一样,她刚刚就在想,等吃完饭要不要买一些纸钱去坟地烧给奶奶。

  陆君尧这么一提,她鼻子一酸,灼灼的眼底蒙上了一层雾气:“陆先生,谢谢你。”

  陆君尧笑笑,虚揽在她身后的手抬起,覆在她的肩上:“今天年三十,哭完就不要再哭了。”

  两人第一次在一起过的年三十,吃的是米饭和两盘炒菜还有一个蔬菜汤,还是老板在后台,饭吃到一半搁下碗给两人现做的。

  吃前,陆君尧问老板要了两个饭盒,他把两盘菜都拨了一些出来。饭盒打包好,他脸上有歉意:“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却让你吃这些。”他没想到小镇里的饭店都关门,是他大意了。

  孟鹃忙摇头:“你别这样说,”该说对不起的是她,本该热热闹闹的年三十,他该在名居吃一桌子的珍馐佳肴的,却和她跑到了这样一个穷乡僻壤里,住他从未住过的小宾馆,吃他大概长这么大都没吃过的最寒酸的饭菜。

  陆君尧拿起筷子:“快吃吧,要凉了。”

  菜虽简单,但味道貌似不错,两人把碗里的米饭和盘子里的菜都吃完了。孟鹃甚至觉得他今天的饭量比以前还要多一些。

  吃完饭才十二点多一点,饭店老板说,这个点买不到草纸,起码得等到两三点。

  两人出了饭店,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慢慢走着,快走到宾馆的时候,孟鹃说:“等下问问老板,看能不能把房间退了吧。”

  陆君尧微微拧眉:“怎么了?”

  奶奶都不在了,再继续留在这也没什么意义,孟鹃说:“我们还是回京市吧。”

  谁知,陆君尧摇头:“回去的机票是初三,过了今天,明天上午我们去周阳市过两天。”

  孟鹃不太想继续留在这:“那我们下午就去周阳不也行吗?”

  陆君尧还是摇头:“明天上午走。”

  孟鹃不知他为何这么执意,但也没有细问,他做事,一向都有自己的打算。

  将近三点的时候,小镇里才真正开始热闹起来,很多店铺也都相继开门。

  街边,有孩童在嬉闹,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拿着小板凳弓着腰从店铺里出来。

  两人买了草纸还有一些金银元宝,经过一家包子店的时候,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晃了晃旁边中年女人的胳膊:“妈,我看那人怎么这么像我姐呢?”

  女人立马看过去,接着,女人一个巴掌拍到了男孩的胳膊上:“瞎说什么呢,你姐早就被人贩子拐走了!”

  陆君尧是开车过来的,待孟鹃开门上了副驾驶,微微侧脸的功夫,女人嘴巴张了张。

  再回到奶奶的坟前,孟鹃已经不哭了,她蹲在地上,把饭盒打开,他们在镇里还买了好几种水果,她一一摆好,“奶奶,今天是年三十,这饭,我送的有点晚了,您别生气。”

  她用树枝在坟前圈了一个圆,然后才用掌心拢着打火机点着了草纸,庄稼地里空旷,火星子窜得快,但也把才烧着的金银元宝给刮散了不少。

  孟鹃跪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头:“奶奶,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再也不用担心我吃不饱睡不好了,再也没人打我了。”她抬手,指了指旁边的陆君尧:“这位是陆先生,他资助我上了大学,他是个顶好顶好的人,教了我很多东西,带我看的世界是这个山里永远都看不到的。”

  原本不打算再哭的她,还是湿了眼眶:“奶奶,你在天上,要保佑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哦!”

  陆君尧原本鼻子酸酸的,听到她这话,又忍不住笑了,他拂着大衣衣摆,也跟着跪下了。

  孟鹃一愣,就要起身去把他拉起来,可肩膀却被陆君尧按住。

  陆君尧看向坟头:“奶奶,你的孙女很优秀,学习好,歌唱的也好,做饭的手艺也很棒,”他从没有这样夸过她,他扭头,视线落在正看着他的孟鹃的脸上:“长得也很漂亮,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她,”他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奶奶,你在天上要保佑她。”

  保佑她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

  下午,陆君尧趁着孟鹃睡着,自己一个人去了集市,小镇对烟花燃放管得很松,集市上处处都是卖烟花的小商贩,不过大多是拿在手里的仙女棒或者摔在地上的小响炮,那种可以蹿升上天的大型烟花,陆君尧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走到集市的尽头,陆君尧问最后一个摊位的老板:“你好,有没有升空类的烟花?”

  ‎

  【 作者有话说 】

  我是个泪点很低的人。

  抱歉姐妹们,因为考虑到周日上夹,字数与夹子位置有影响,所以明晚(周六)不更,周日晚上十一点再更,一个小时后的凌晨还会再更周一的一章,宝们可以攒一下连看(好啰嗦)。

26.-冬日烟火- [VIP]

  走到集市的尽头,陆君尧问最后一个摊位的老板:“你好,有没有升空类的烟花?”

  老板上下打量着这个和小镇格格不入的男人,这气质这口音,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老板伸了点脖子:“你哪的人?”

  陆君尧迟疑道:“怎么了?”

  老板双手互插在袖笼里:“你可别是上面下来检查的吧?”

  虽说这条街都卖烟花,但都是小型的,就算被查也没事,但那种大型升天的烟花,那都是要办烟花爆竹经营(零售)许可证的,要是私售被逮到了,可是要被抓起来的。

  陆君尧笑笑:“我不是,我只是和..”他抿了下唇:“我是外地人,今年是陪女朋友回来过春节的。”

  老板又往四周瞄了几眼,然后悄咪咪的:“我侄子家有卖,不过你得等一会儿。”

  陆君尧问老板:“不知镇里允许燃放烟花爆竹吗?”

  “哎哟,”老板咂嘴:“禁止倒是没禁止,这真要禁止了,我们连仙女棒也不能拿出来卖啊,就是书记家那两个儿子会找麻烦,”他站起来,往后面指:“你要真放啊,就去那儿,那儿啊是去年镇领导说可以放烟花的地方,周围没学校也没住家。”

  陆君尧踌躇片刻,问:“如果我买的多,可以麻烦您侄子帮忙燃放吗?”

  老板倾了身子问:“你是要多少?”

  陆君尧想了想:“可以燃放二十分钟这样。”

  乖乖,那不得了,是笔大买卖!

  老板从口袋里摸出电话,背过身去,过了半分钟不到,老板转过身来:“你在这等一会啊,我侄子马上就过来。”

  陆君尧应了声好后,站到了摊位的西边。

  也就十分钟吧,一个白色货车停在摊位边,老板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绕过摊位跑了过去。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伙子一边听老板说着话,一边看向三米远站得笔直的陆君尧。

  太阳落山,炮竹声接连响起,小镇里的年味儿到了这会儿才真正显露出来。

  陆君尧回到宾馆后,敲了敲孟鹃的门,孟鹃二十分钟前起床没见着他就给他发了个信息,问他在哪,那个时候的陆君尧刚和买烟花的老板谈妥烟花燃放的时间。

  门开,陆君尧因为一路跑来,心口起伏不定,他呼了一口气,朝门里站着的孟鹃笑了笑:“要不要下去逛逛?”

  孟鹃因为睡觉,头发被散开了,她说:“你等我一下,”她往卫生间去,准备把头发扎起来,陆君尧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看她:“不用扎起来,散着就挺好的。”

  双手插进头发里的十指停住,她看了眼陆君尧,又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她双手放下来,把两边的头发勾到耳后:“那、那我去换鞋。”

  她穿了来时的那身衣服,宝蓝色的呢子大衣和短靴,因为靠着山,晚上的气温很低,陆君尧叮嘱:“外面挺冷的,暖宝宝带了吗?”

  丁商玥还有个外号,叫暖宝宝小公举,受了好朋友的熏陶,孟鹃一到冬天也会买很多暖宝宝备着,她去行李箱里拿了几个暖宝宝出来,然后脱了大衣,隔着毛衣,贴了一个在肚子上,又转身贴了一个在后腰那儿,她手里还有一个撕开了胶的暖宝宝,她低头看了看两条腿,想着要不要在大腿上也各贴一个。

  陆君尧原本侧着身子的,余光无意瞥到她那一脸纠结的表情,就没忍住,低笑出了声。

  孟鹃被他笑红了脸,手里已经撕开的暖宝宝,也不好意思再不贴了,她拿起大衣穿上,扣子刚要扣上,陆君尧走到了她身边,他把放在床上的那片暖宝宝拿起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他给她带来的手套,他把暖宝宝贴在手套里,然后翻过来给她:“放在口袋里。”另一个手套,也是同样的方法。

  “集市上很热闹,我们去逛逛。”

  出了房间,孟鹃问他:“你下午去哪了?”下午从山里回来,陆君尧非让她睡一会儿,她本来也没想睡的,谁知被子一盖,没几分钟,她就睡着了。

  陆君尧说:“就在外面逛了逛,”说到这儿,他突然笑了:“本来以为晚上可能会找不到吃的,没想到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了很多路边摊。”

  孟鹃低头跟着笑了:“中午忘了跟你说,这边就是这样,年三十最重要的是中午那一顿,晚上的话,都不太在家吃了,很多回乡的人都会在晚上出来逛一逛,所以路边就会有很多小吃摊。”

  出了宾馆往西走就是热闹的集市,路边全是嬉闹的孩童,穿着清一色大红色的棉袄,脚上也都是自家做的大棉鞋,有黑的有红色,也有绿的。穿在孩子的脚上,可爱得要命。

  经过一个摊位的时候,陆君尧闻到了酸酸的味道,他扭头看过去,然后问孟鹃:“你有没有闻到很酸的醋味?”

  孟鹃指着摊位旁的小招牌:“是酸汤粉丝。”

  摊位旁边有两张桌子,竟还坐满了人,陆君尧问:“好吃吗?”

  孟鹃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了:“如果能吃酸的话就会觉得很好吃。”

  陆君尧不是太能吃酸,但他知道孟鹃能吃,和他生活了八年的小姑娘,能吃酸,能吃辣。

  两人就站在摊位前,陆君尧问稍稍倾了点身子,跟老板说:“你好,要两碗酸汤粉丝。”

  老板嘴巴合不拢:“好嘞,”不过,他往旁边的桌子看了眼:“你们先在旁边等一下嘞,他们吃的都很快。”

  孟鹃就站在他身侧后面一点,她抬头,看见他隐在黑暗处的耳后皮肤。

  他一个站在京市金字塔顶端的人,周身所有的气质都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可他却对这个地方没有半点嫌弃,住在那样一个简陋的宾馆,还和她走在着烟火气息浓重的市井集市。

  这时,一辆自行车歪歪扭扭地骑过来,伴随着“铃铃铃”的车铃声,刚付了钱的陆君尧扭头,接着,他手臂猛然一伸,揽住孟鹃的后腰,把她往前面带了一点,自行车的把手擦过孟鹃的大衣,又歪歪扭扭地往前骑了,后面有个很粗的烟嗓喊过来:“你给我骑慢点,要是撞到了人,你就跟人家去吧!”

  孟鹃扭着头,看着上了年纪的大婶一边伸着手指着,一边破着嗓子在喊,她咯咯地笑出了声。

  陆君尧垂头看着她的笑脸,嘴角也不自觉得弯了。

  如果奶奶还在,这个年,她肯定会更快乐一点。

  正好旁边的桌子有一对男女吃完,老板赶紧吆喝着:“你俩快去坐,不然又没位子了!”

  陆君尧赶紧拉着孟鹃的胳膊,往桌子那里去,桌子不高,小板凳也很矮,陆君尧一米八多的个子,坐在那儿,膝盖都快跟桌子一般高了。

  两碗酸汤粉丝一端上桌,浓浓的醋酸味就扑了鼻,孟鹃从旁边的筷笼里拿了两双筷子出来,她把其中一双在她面前的碗里搅了搅,然后放在陆君尧面前的碗上面。

  陆君尧笑了笑,把筷子放回到她的碗上,然后从她手里,把那双没碰到酸汤的筷子给抽到了手里:他说:“我不在意这些。”

  说完,他低头,挑了一筷子的粉丝到嘴里。

  孟鹃抿了抿唇,她知道他不在意这些,可她还是忍不住的,不想让他沾了这市井之气。

  酸汤粉丝很实在,那么大一碗,陆君尧只吃了三分之一,因为实在太酸了,他放下筷子,小声问孟鹃:“你老家的人都这么能吃酸吗?”

  孟鹃咽下嘴里的粉丝,朝他点头:“你应该吃不惯吧?”

  陆君尧笑笑。

  孟鹃也放下筷子,陆君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给她。

  孟鹃擦完嘴巴后,说:“走,我带你去找找有没有春卷卖。”

  春卷也是当地的特色,往年春卷都是素菜,以胡萝卜为主,如今,融合了不同的口味。

  没过几个摊位,孟鹃就看见了炸的金黄的春卷。

  陆君尧不太爱吃萝卜,孟鹃问摊位的老板:“婶婶,有豆沙馅的吗?”

  老板笑脸迎客:“有嘞有嘞,要几个?”

  孟鹃伸了四个手指头,大概是觉得过年,‘四’这个数不吉利,她改口说:“要六个。”

  陆君尧就站在她身后,在看见老板包了六个春卷到纸盒子里,他反应很快的,扫码付了钱。

  随着一声“支付宝到账..”孟鹃扭头:“你给过啦?”

  陆君尧点头,从她手里接过有些烫手的纸盒。

  孟鹃从纸盒子里捏了一个春卷,递到他嘴边:“你尝尝,是豆沙馅的。”

  陆君尧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旁边会擦肩而过的路人,可到底,还是张开了嘴,咬了一口。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路边摊,第一次站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吃东西。可这种与她的第一次,他却觉得心里很甜很满足,甚至贪心地想拥有更多次。

  又吃了几家零碎的小吃,陆君尧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四十了。

  陆君尧指着对面的摊位:“要不要玩仙女棒?”

  孟鹃从没玩过仙女棒,她脸上有期待也有惊喜得点头。不过陆君尧没有只给她买仙女棒,他还买了好些个小型的花盒。

  陆君尧左手提着红色的塑料袋,孟鹃走在他的右侧,他们进了宾馆的院子,陆君尧停住了脚,他把袋子放地上:“你等我一下,我问下老板,看能不能在院子里放这些。”

  孟鹃点头,然后看着他一路小跑上了台阶,她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袋子,蹲下来,从袋子里拿了一根仙女棒出来。

  她记得以前,她看过弟弟玩这个,好像还因为火星子把弟弟身上的衣服烫了好些洞,被徐春梅骂了一顿。

  如果是她把衣服烫出了洞,就不是一顿骂能解决的了。

  八点五十九分五十秒——

  “孟鹃。”

  陷在回忆里的孟鹃恍然回神,她扭头,停顿了几秒的功夫,身子刚站起来。 就听“咻……嘣”的一声,一簇烟光突然冲上了天,“砰”的一声,仙女散花般炸裂的星火把漆黑的夜幕点亮,五颜六色的星火还未飘落,又有一簇烟光直窜上天…… 耳边全是烟火炸裂的声音,一朵又一朵伞状的花簇,竞相开放着。

  漫天火光,亮如白昼。

  孟鹃不由得惊叹道:“没想到镇里也有这样大手笔的人。”

  小镇里当然不会有这样大手笔的人,只不过一向不大手笔的人今天来了这个小镇。

  扭头的功夫,孟鹃看见陆君尧微微闭眼,待他眼睛睁开,她看着他眼底的烟火,问他:“你刚刚闭眼,是在许愿吗?”

  他微抿的唇角上扬,扭头看她的时候,他点头并“嗯”了一声。他今天有点贪心了,坟前让奶奶保佑,现在又求上天保佑。

  他以前从不信这些的。

  漫天璀璨的星火升起又坠落,这场吸引了全镇人目光的烟花持续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停歇。

  天上的烟火散了,地上的烟火才开始。

  陆君尧把仙女棒点燃,火光吱出来,他在光影的缝隙里看到了她弯起的嘴角。

  烟火很美,却不及她一张笑脸。

  陆君尧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新年快乐。”

  孟鹃忍俊不禁:“我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给我压岁钱啊?”

  陆君尧笑而不语。

  他每年都会给她新年红包,不同的是,往年都是大年初三他回去的晚上,今年提前了三天。

  他们把买来的烟花都放完才上了楼,两人站在各自的房间门口,互道晚安。

  这一夜,孟鹃没有失眠,她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有已故的奶奶,还有陪她过新年的陆先生。

  午夜十二点,孟鹃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陆君尧的新年短信。

  “孟鹃,新年快乐,今天,我很开心。”

  往年,他的新年祝福短信一直都是简短的‘新年快乐’四个字,今年,也不同。

  ‎

27.-冬日烟火- [VIP]

  而此时,2000多公里外的京市,漫天的星星铺了一整个夜空。

  丁商玥坐在阳台,手里拎着个啤酒瓶子,瓶子喝得只剩了个瓶底,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丁商玥啊丁商玥,你说你为了个电影把自己的婚姻都搭进去,”她苦笑:“值不值啊你?”

  也就停顿了几秒的功夫吧,她手里的酒瓶子一抬,朝窗外洚蓝色的夜空一举:“值!”

  “值”这个音刚落,她直接哭出了声:“呜呜呜,我要怎么把肚子给撑起来啊?呜呜呜呜~”

  新年就是这样,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人在这年三十的晚上,在酒吧或酒店纵欲。

  大年三十的夜晚最少不了觥筹交错。

  姜白和几个发小在酒吧的包厢里喝酒,他以前不爱喝酒,放弃了最爱的音乐后,他沾了很多他原本不爱的东西,酒就是其一。

  管明旭手端一杯黄色烈酒,靠在沙发里:“真要结婚了?”

  管明旭打小就晕血,怎奈家里还是个开医院的,他的大学志愿就是他爸给他填的,八年的医学生涯,硬是把他晕血的症状给治好了。

  姜白不喝烈酒,他仰头把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不然呢?”

  管明旭笑:“怪谁,你搞谁不好,搞大人丁家千金的肚子。”

  奉子成婚这事,外界并不知情,姜白拧眉:“你听谁说的?”

  “还能听谁说?”管明旭挑了挑眉:“麻将桌上,你母亲大人说她国庆佳节就能抱孙子,”他呵笑一声:“我数学好着呢!”

  姜白裹了裹舌头,无力辩驳。

  一旁一直低头玩手机的蒋盛学终于抬头了:“听我妈说你老婆是导演?”

  老婆一词用的,姜白把手里的红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暂时还不是老婆。”

  蒋盛学继续看手机,但不耽误他撇嘴反驳:“那也没俩月了。”

  管明旭从沙发里坐直,拍了拍姜白的肩:“想开点,你这条路,哥几个都会踩着你的脚印跟上去的。”

  这话直接让姜白笑了。

  是啊,生在这样的家庭,婚姻本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和谁结婚,为何而结婚,其实,都大差不差。

  三十岁了,没那么多年少的情爱可讲。

  而此时的酒店客房——

  “江导那部电影,我已经打过招呼,初九开机。”丁商宇勾着食指,滑过女人柔嫩的脸蛋。

  “谢谢丁总,”女人柔情蜜意的一双眼里泛着盈盈的水光,她抬手就要去解丁商宇领口平整的领带,却不想,细白的手腕被丁商宇一把扣住。

  他像是突然没了兴趣般,刚刚还温温柔柔地摸着女人脸的手,此时把女人的手往旁边一甩:“以后别打电话给我了。”

  女人先是一愣,蓦地突然演技爆表,咬唇又含泪:“丁总,我、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丁商宇冲她笑了声,“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机会吗?”

  女人泪眼朦胧,不说话。

  丁商宇伸着大拇指往她娇润的红唇上一抹:“以后少咬唇,”他眉尾略抬,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女人有不甘心从眼里跑出来,她拽住丁商宇的袖子,在争取:“那你不喜欢的,我以后改还不行吗?”

  有点缠人了呢。

  丁商宇挥掉她的手,站起身,是弃之如敝的表情:“是听不懂我的话?”

  女人泪眼婆娑的一张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

  初一上午十一点,陆君尧开车带着孟鹃到了周阳市。

  周阳市近两年的发展还不错,政府把东西的几个县圈了进来,改成了经济开发区和政务新区。陆氏在三年前,被当地政府招商引资拉了进来,作为当地重点区别对待的企业。

  车子穿行在来往车辆并不多的四车道上,路两边都挂了红色的灯笼,很多行道树的树干上还系了红色丝带,年味颇重。

  上午出发前,陆君尧带孟鹃去了奶奶的坟前做了告别,临走的时候,孟鹃擦干眼泪,对着坟头笑着说:“奶奶,你就放心地在天堂上看着我吧,我的未来一定会像你当初说的那样,也许比你期盼的还要好。”

  所以,她一路上的情绪都不是很低落,和陆君尧偶尔聊天时,嘴角都会带笑。但陆君尧知道,她那一直弯着的嘴角更多都是强颜欢笑。

  陆君尧没有联系当初接机的那个经理,他是打算趁着这两日,好好带她散散心。

  以前在京市,陆君尧虽说也带孟鹃出去吃过饭,但其实真要算算,次数也是少得可怜,因为孟鹃总说去外面吃太贵了,有那钱不知能买多少的菜回来自己做。

  现在没了厨房给她做饭,陆君尧觉得,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昨晚,他甚至把这两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像现在,到了中午的饭点了,陆君尧直接开车到了一家火锅店。

  周阳市,陆君尧来过两三次,都是公事,当天上午到,隔天下午回的那种。

  这家火锅店算是当地的特色,是昨晚陆君尧从网上找的。

  孟鹃看着火红色的门头:老谢家牛肉火锅。

  在孟鹃的记忆里,陆君尧是不爱吃火锅类的食物的,因为她大学那会儿,特别是寒假的时候,总会在晚饭后,临睡前想吃麻辣烫。陆君尧不是个特别喜欢窝在卧室的人,他没事就爱在客厅的沙发里坐着,甚至办公也会抱着电脑在腿上,坐在沙发里。

  开始的时候,孟鹃还会问他“陆先生,你吃麻辣烫吗?”

  他如果在忙,可能不会抬头,但是会说一句“你自己吃吧。”

  他如果不在忙,在看书或者看杂志的时候,他就会问她“晚饭没吃饱吗?”或者“不要老吃那种东西,点一些有营养的。”

  孟鹃的视线从车窗外移回来看他,带着点不相信:“你要吃火锅啊?”

  陆君尧解开安全带:“听说这家火锅店用的都是前一天晚上新鲜熬制的牛骨汤,”他说的好不随意:“既然来了,就尝尝看。”

  一进店里,便闻见了专属于火锅的红油味,穿着店服的工作人员过来询问。

  “您好,请问几位?”

  “两位。”陆君尧说完,温声询问:“请问,有包间吗?”

  “有的。”店员领路,“包厢在二楼,两位这边请。”

  大概是初一,火锅店里的客人不多,上了二楼,对方介绍:“我们包厢有圆桌还是方桌,不知两位要哪一种?”

  陆君尧说:“方桌吧。”

  店员打开两个包厢的门:“目前还剩下这两间。”

  陆君尧选了一间‘有尔其悦’的包厢。

  两人进去,陆君尧脱了外套,孟鹃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去给挂了起来,店员拿了隔离衣罩来将衣服罩住。

  一个男服务生进来将手里的菜单放至桌上:“您好,我们店的包厢最低消费是688元,这是菜单,两位点完菜按铃就可以了。”

  陆君尧说了声“谢谢。”

  因为有暖气,房间里很暖和,陆君尧见她还穿着外套,就问:“怎么不把外套脱了?”

  孟鹃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我里面的毛衣上还贴了暖宝宝呢。”

  陆君尧弯了弯嘴角:“给撕掉不就好了?”

  那不行,她买的暖宝宝能恒温8小时呢,这才贴了三小时,撕掉就可惜了。

  陆君尧抽开椅子让她坐下,他坐到她对面,然后把菜单推到她面前,“一片暖宝宝多少钱?”他没买过。

  孟鹃算了算:“五毛不到吧。”

  陆君尧懵了一下:“这么便宜吗?”他以为怎么也要几块钱的。

  孟鹃也很懵:“便宜吗?哪里便宜啊!”

  陆君尧:“……”

  作为只想便宜便宜再便宜的买家,孟鹃一脸认真地告诉对面这个这么多年都没见他收过快递的男人:“一片是不贵,可你知道有时候出门全身要贴多少片吗?”

  陆君尧眨了眨眼,缓缓摇头。

  孟鹃就拿丁商玥来讲:“两个胳膊,两个大腿,两边的侧腰,还有肚子,还有背!”

  陆君尧:“……”

  孟鹃都替丁商玥心疼钱:“有时候买100片都用不了几天。”当然了,那是对丁商玥来讲的,不过丁商玥从没有一次买100片的,她都是500片起步。

  陆君尧伸手挠了挠耳鬓,岔开了话题:“先、先点菜吧。”话虽这么说,可他脑子里却不自觉地在想,一天贴十片的话,那不也才5块钱?

  孟鹃喜欢吃火锅还是被丁商玥带的,像猪脑花、鸭肠、鸭舌这些东西,原本都是被她嫌弃的,可她抵挡不住丁商玥几次三番的诱哄,结果,一吃就上了瘾。

  所以,她把她爱吃的几样点了之后就把菜单给了陆君尧:“我点了我爱吃的,你看看你吃什么。”

  陆君尧的视线扫过菜单上的勾选项:手打牛肉丸、蟹柳、毛肚,兰花干……其实这前面的都挺正常,就是这后面的:冰镇鸭肠、鸭舌、猪脑花……

  他就很不可思议:“你还喜欢吃猪脑花吗?”

  孟鹃认真地点头,“对呀。”

  陆君尧手拿铅笔,食指又不自觉得挠了挠耳鬓,这是他有点想不通时候的小动作,孟鹃可太了解了,她朝对面探了点身子:“我开始也不吃猪脑花的,后来尝试了一下,真的,”她都有点想跟他打包票:“真的好吃。”

  陆君尧抬眼看她:“那鸭肠呢?”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说起鸭肠,孟鹃都咽口水了:“鸭肠多好吃了呀,七上八下地一涮,咬在嘴里脆脆的!”

  陆君尧没吃过这种东西,体会不到她的快乐,他垂下眼,认真地点吃火锅的经典老三样:牛肉、羊肉、虾滑。但是他还多点了一样,小酥肉,他知道,孟鹃很喜欢吃。

  给陆君尧做了这么多年的饭,孟鹃当时都是迁就着他的口味来,所以,孟鹃有多能吃辣,陆君尧一直是不知道的。

  今天,他是真的知道了。

  孟鹃点的锅底是三味锅底,牛骨汤、微辣、特辣。

  从开始到最后,孟鹃吃的一直都是特辣。陆君尧看着她那被辣得通红的嘴唇,不知怎么的,突然红了耳尖,他别开了眼,不再看她。

  “陆先生,”孟鹃叫他:“你要不要尝尝?”她用公筷涮了两条鸭肠,就那么举在火锅上方。

  陆君尧别开的眼神落在垂在筷子下的那两条上,他把手罩在了碗上面,是明晃晃的拒绝:“你自己吃吧。”

  孟鹃失望地“哦”了一声,然后把那两条鸭肠放进了自己的碗里,她一边吃还一边偷瞄了几眼陆君尧,不知怎么的,她从刚才就觉得陆先生有点故意不看她了似的,跟他说话,他的视线也躲来躲去。

  孟鹃的眼神落在那还剩一半的猪脑花的以及没吃完的鸭舌鸭肠上,难道是她吃这些被他嫌弃了?

  孟鹃眉头一拧,忙去夹锅里的素菜。以至于到了最后,桌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就只剩半盘猪脑花和三分之一的鸭舌鸭肠。

  太浪费了!

  可是再吃的话要被陆先生嫌弃死的!

  从火锅店出来,正值午后,往来的路人依旧少得可怜,但是太阳很暖,照在人身上,会有懒意泛出来。

  陆君尧没有去开车,他指着旁边的人行道:“要不要去走走?”

  一顿火锅把孟鹃吃得拘谨了,她抬头看他,小心翼翼地说了声:“好。”

  这条路的路两边种的全是常绿女贞,人行道大概是被水冲刷过了,和路牙石连接的石缝都很干净。

  他在外侧,她在里侧,他们走得很慢。

  “陆先生”

  陆君尧轻声应她:“嗯?”

  她轻声轻语的:“本来还觉得这个年糟透了,”她扭头看他的侧脸,凉风把她的鼻尖吹红了,她笑,“不过幸好,有你在。”

  ‎

  【 作者有话说 】

  我的身边如果一直有你们,就好了。

28.-冬日烟火- [VIP]

  她轻声轻语的:“本来还觉得这个年糟透了,”她扭头看他的侧脸,凉风把她的鼻尖吹红了,她笑,“不过幸好,有你在。”

  如果他一直在,永远都在,就好了。

  陆君尧垂头看着地上的那双影子,回应她:“我会一直都在的。”

  孟鹃不由得停住了脚,她落后在他身后,抬眸看他的背影。

  有种不确定的猜想在她心头滋生,若他以前不是对她这般好,那她一点都不会犹疑就会确定他的心思,可他一直都待她很好,很好很好的那种,以至于他现在做的事,说的话,都让她不敢产生错觉。

  陆君尧也停住脚,转身看她:“怎么了?”耳边有风,把他的音色吹得柔软。

  她强行压下心里的错觉,走过去,她在试探:“若是陆先生以后结了婚,我们大概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出来吃饭了。”

  这段时间,陆君尧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想把他的心思露几分出来让她看见,眼下,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说:“我是一个慢热的人,我的另一半,是一定要和我有日积月累的感情沉淀的。” 他的语气听着淡淡的,可他的神色告诉你,他很认真。

  日积月累的感情沉淀……

  可是到目前为止,孟鹃还从未见他身边有别的异性出现过,除了她!

  她心跳像擂鼓,一双眼睫跟着乱颤,她问:“陆先生不会像姜老师那样,婚姻都听从家里的安排吗?”

  他望着她,看她的目光意味深长,他说:“我的婚姻,我自己说了算。”他骨子里的自信像是与生俱来。

  她的问题随着他的回答渐渐多了起来,像是追问:“那如果你喜欢的人不被你父母所接受呢?”

  他双手背在身后,很多行为举止都比同龄的男人沉稳许多,他说:“我喜欢的,不需要别人来接受,我的羽翼足够也定会护她周全。”

  这就是陆君尧,一个外表看似温软的男人,骨子里却有别人看不见的强硬。

  他们站在人行道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二月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但裹挟着暖暖的午阳,却又刚刚好。

  去酒店的路上,陆君尧问她:“年后的工作有什么安排吗?”

  孟鹃说:“公司安排我参加一个歌唱选秀——”

  陆君尧鲜少会打断对方未说完的话:“选秀?他们让你参加选秀?”

  “不是不是,”孟鹃忙解释:“我不是去选秀,是作为献唱的嘉宾。”

  陆君尧那微拧的眉心平下去,“那是唱你自己的歌吗?”红灯,他踩了刹车:“你目前就一首歌吧?”

  孟鹃点头:“目前的确是只有一首歌,但是我之前不也写了好几首嘛,音乐老师已经在编曲了,说是年假结束就差不多了。”

  陆君尧轻“嗯”一声:“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要跟我说。”

  孟鹃抿唇笑了笑,然后扭头瞄了他一眼,恰好撞上陆君尧看过来的眼神。

  陆君尧轻笑:“怎么了?”

  孟鹃咬着唇摇头,从他们散了一会儿的步之后,她就觉得心里甜甜的,她觉得,如果她的第六感没错,陆先生对她……

  想着想着,孟鹃那双脸颊悄悄泛起了红晕,她自己也感觉到了脸上发烫的温度,她别过头看向窗外,可脸越来越烧,她轻呼了一口气:“好热啊..”接着,她摁下车窗,一阵凉风灌进来,她鼓动着腮帮子,大口大口呼着气。

  陆君尧哪里会去猜小女孩的心思,他把空调关了,然后把他那边的窗户也打开。

  空气一对流,孟鹃冷不丁地缩了一下肩膀。

  陆君尧不禁被她的动作带弯了嘴角。

  金湘酒店是周阳市最好的酒店,两人入住的客房在27层,落地窗正对着望不到边的大型开放式公园。占地面积超过1500亩的公园里,除了有各种雕塑、园林树木、还有一个形似彩虹的人工湖。

  孟鹃站在落地窗前,忍不住惊叹:“我从来都不知道周阳这样美。”

  陆君尧走到她身侧:“西语湖是三年前建的。”是陆氏出资,政府全力扶持的一个项目。不过陆氏再做慈善,也终究是个要盈利的大型企业,为了这个人工湖,周阳市政府划拨了周边两大地块给陆氏以作商品房的开发。

  陆君尧定的依旧是一个套间,除了有两个房间,还有一个20平的客厅。

  “去休息会儿,”陆君尧解了大衣的扣子:“晚上带你出去逛逛。”

  可孟鹃哪里睡得着啊,她嘴上答应着,结果进了房间,门一关,她就拨了丁商玥的电话。

  这个新年成功晋升为酒鬼的丁商玥正窝在沙发里喝着红酒看着电影呢。

  “喂?”

  懒得不行的调子,让孟鹃挑了挑眉:“你干嘛呢?”

  丁商玥没个正形:“在想你啊宝贝~”

  孟鹃扭头看了眼关上的房门,把声音放低:“玥玥..”

  又喊她‘玥玥’。

  丁商玥话里混着笑:“你这是又要跟我敞开心扉了吗?”

  孟鹃摸了摸鼻尖,还没说呢,她就脸红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乱想了,我觉得..”她又扭头看了眼门后,“总觉得..”

  丁商玥都等不及了:“你能不能爽快点?”

  “我感觉陆先生好像对我也有点意思。”话音一落,孟鹃就羞得把唇抿上了。

  丁商玥笑得更不正经了:“从哪感觉到的?说来听听呀!”

  孟鹃重复着陆君尧之前说的那句话:“他说,他的另一半需要和他有日积月累的感情沉淀。”

  丁商玥“啊?”了一声,默了几秒,她问:“他身边除了你这个小尾巴还有别的异性吗?”

  “所以说啊..”孟鹃挠了挠颈子:“你说他说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

  写过多本废掉的爱情剧本的丁商玥给她指了条明路:“那你就试探试探他啊!”

  孟鹃囊了囊鼻子:“要怎么试探啊?”

  哦忘了,给她打电话的这个是个爱情白痴。

  丁商玥摆出一副趟过万千爱情之河的老手姿态:“那等你回来,姐帮你试探!”

  可在孟鹃心里,丁商玥也是个爱情白痴。

  爱情白痴A有点不信爱情白痴B:“你要怎么试啊?”

  爱情白痴B将嘴边的红酒一饮而尽,说得模棱两可的:“等你回来,约顿饭,不就知道了?”

  爱情白痴A:“…你、你可不许乱说话!”

  一瓶红酒都被丁商玥干完了,她酒精上头快,不然当初也不会因酒失身:“你看你说的,你这是不信我呐~”她开始说胡话了:“姐没两把刷子,能成功钓到姜家大少爷吗!”

  孟鹃嘴巴刚张开,就听电话那头一声酒嗝。

  孟鹃就很无语:“你喝酒了?”

  丁商玥手臂一挥:“酒是个好东西啊,一醉、解、解万愁啊!”

  孟鹃听出她喝大了,就叹气道:“你又在愁什么呀?”

  她愁的事情可太多了!

  都没几秒,丁商玥直接哭出了声:“呜呜呜,我的宝贝蛋子要排到四月底了!呜呜呜,五月结婚,四月底才排上座,你说我到时候连悔婚的可能性都没了!呜呜呜……”

  重点是还不止这一个事让她发愁。

  丁商玥继续呜呜呜:“最近好几个大片子上了,我那宝贝蛋子的热度就这么被挤下来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的:“鹃鹃啊,你说我可怎么办啊!”她眼泪都抹不尽:“我就只想着靠我这双手发家致富,名利双收而已,我不想去当姜家的少奶奶,我不要去享‘姜太太’这三个字带来的荣华富贵。”

  自力更生固然好,但她那哭唧唧的调子,听着着实有点凡尔赛了。

  说到这,丁商玥又开始纠结得要死了,她和姜白的婚事还没有对外公布,她是又想赶紧公布让外界知道又怕被外界知道。

  为什么?

  还不是想接着姜白的热度让她的电影再火上一把?可她又怕这婚事跟狗皮膏药似的黏自己身上,万一到时候她想到了什么绝世好点子抽身离开,那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带球逃婚’,那她还怎么混?

  孟鹃问:“那你再想办法宣传宣传啊。”

  办法倒是有,就是有点损。

  丁商玥不哭了,醉意也突然按了暂停键似的:“孟鹃,你说我要是借着我怀孕的由头,让姜白给我写首情歌…怎么样?”

  “情歌?”孟鹃没懂她的意思:“是放在电影里的,还是什么?”

  丁商玥说的模棱两可:“写给我,不就是送给我了?我用在哪不用问他吧..”

  孟鹃顿时懂了她的小心思:“那万一他生气,告你侵权怎么办?”

  丁商玥摸了摸她的假肚子:“他敢!告自己的未婚妻?他姜家不嫌丢脸啊?”不过,这事,还得麻烦孟鹃:“鹃鹃啊,到时候,你再帮我唱呗?”

  “我?”孟鹃有点怕:“你是他未婚妻,可我不是啊!万一他把我告了,再把你哥的公司告了怎么办?”她当时和辉泓签的合同涉及过这一项。

  丁商玥直接嘿嘿笑了:“我是他未婚妻,辉泓当家的是他小舅子,你呢,又是你家陆先生的未婚妻,他姜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你说这三个,他能告哪一个?”

  她这是给人家姜白下了个死套啊!

  孟鹃:“……”

  丁商玥越说越上头:“他要是敢告你,看你家陆先生不弄死他!”

  孟鹃就很想打断她让她冷静:“丁商玥..”

  可丁商玥说得慷慨激昂,已经听不见任何人说话:“姐就要到手的最佳导演奖说什么也不能瓜落别家!”

  “丁商——”

  “哪个牛掰的导演没有个被踩在脚底下的荆棘过往,哼,等老娘红的那一天,过去的那些血和泪都会变成鲜花和掌声……”

  “姐要站在领奖台上亲吻奖杯!”

  “姐以后拍的戏,绝对会有大把的投资人排着队求我!”

  “以后,再有人说我是二流子导演试试!”

  接下来的将近十几分钟时间里,孟鹃都没有再说话,因为她实在插不上嘴,最后电话那头渐渐就没声儿了,孟鹃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啊,肯定是醉倒了……

  云霞追赶落日,把天边染了一层橘。

  陆君尧在不忙的时候会有午休的习惯,不过午休的时间都不长,从年前几天开始,他的睡眠就一直不足,这几天晚上,他缺的觉也一直没补回来,所以这三点多开始的觉,他一睡就睡到了傍晚五点多。

  陆君尧睡姿一直都很板正,很少翻身,有时候能一个姿势睡到天亮,睁眼的时候,他看见窗外昏沉的光线,他猛地坐起身,他是个起床就会把被子叠整齐的人,无论是在家还是住酒店,可这会儿,他没管床上的被子就急匆匆地开了门出去。

  在看见孟鹃托腮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他拧着的双眉这才平下去。

  孟鹃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也站了起来:“你醒啦?”

  陆君尧略有尴尬:“不好意思,睡得有点久。”他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我先去洗漱。”

  卫生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孟鹃坐回沙发里,垂着头抿唇在笑。

  笑什么,因为陆君尧脑袋左边有一咎头发因为睡觉被压得翘起来了,样子Q萌可爱。

  是的,那样沉稳端庄的陆君尧其实也会在偶尔的时候露出一些可爱,虽然他接人待物都很老成,但他的脸看着真的很年轻,特别是他穿休闲类的家居服,会和平时很不一样。

  十六岁时的孟鹃会觉得二十五岁的陆君尧有些老,可真的等她自己长大成二十五岁,却觉得三十四岁的陆君尧是最迷人的年纪。

  迷住她的何止是他的年纪,还有他的温文儒雅和细心体贴。没有人告诉过她,未来的她要找一个怎样的男人,可现实就是一本最好的教科书,最好的男人,也不过陆君尧。

  冬末夜晚的风还参着几许寒凉。今晚没有月亮,但这夜色还是被万家灯火点亮了。

  来的时候,孟鹃带的衣服不多,一套身上穿的宝石蓝大衣,一套那天她去山里穿的黑色羽绒服。可过年嘛,连小孩都会穿新衣。

  路上,陆君尧问她:“要不要去商场逛逛?”

  孟鹃无所谓去哪,就是想和他待一块,她点头说“好啊,”她看似看着挡风玻璃外,可余光却瞄了旁边一眼,她以前从没问过他过年在名居都干嘛,这会儿,她像是闲聊:“每年过年那几天,你不都是回名居吗?”

  陆君尧应了她一声:“嗯,怎么了?”

  孟鹃想知道:“那你今年不回去,不要紧吗?”

  “不要紧,”他认真开车,目不斜视:“名居每年过年都很热闹,我不在,也没事的。”可他没说,他今年提出过年不回去的时候,老爷子不高兴了,母亲也当场从沙发上起身上了楼。

  孝顺了34年的陆君尧,第一次不管不顾家人的感受,顺了自己的内心。

  孟鹃问:“那你以前过年的时候都会干嘛?”说真的,她很好奇。

  陆君尧想了想:“会陪爷爷下象棋,也会和父亲整理花园里的花草。”更多的时候,他是待在楼上的书房。

  所以,在名居的他和在御湖上园的他不太一样。

  孟鹃又问:“那你喜欢花是被你父亲影响的吗?”

  她这话,倒是让陆君尧笑了,他说不是:“我父亲是被我影响的,他以前不爱这些,可能是因为年龄大了,空闲的时间一多,就会摆摆花,喂喂鸟。”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我父亲也很喜欢杜鹃花。”

  可杜鹃花是杜鹃花,她名字里虽带了一个‘鹃’字,可到底不是杜鹃花。

  孟鹃垂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很无奈地笑笑:“如果我是一盆花就好了。”不用有内涵,不需要般配,只需要喜欢她的人喜欢她,就可以被带回家。

  丁商玥曾说过,无论多喜欢一个人,也不要让自己低到尘埃里。可是怎么办,她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的那种,喜欢到不自觉的就觉得自己低他一等。

  可陆君尧却说:“幸好你不是一盆花。”

  他想让世人看见她绽放,却更想,她能为他一人而盛开。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对她有所私心,可忍不住的,那份心底对她的遐想却越来越重,看见她被辣染红的双唇,竟然生了邪念。

  从小到大,他的喜好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比如花、比如精油、比如茶,话若说的大一点,他的喜好,京圈里谁人不知?

  可偏偏,对她的喜欢,他却百般地藏着掖着,唯恐把她吓着。

  他在试图改变以往那些年与她相处的方式,他想让她知道,他陆君尧是一个男人,一个对她花心思,却只对她花心思的男人。

  一个……想与她携手走过下半生的男人。

  车子驶进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下车,两人进了电梯,大年初一的晚上,商场里很热闹,张灯结彩的,随处可见喜庆的红色。

  陆君尧是打算今天给她买身新衣服的,因为红色的彩带,红色的灯笼,陆君尧突然就想看看她穿红色的样子。

  他还从没见过孟鹃穿过正红色。

  商场的二楼是女装,走过两家女装店,陆君尧的视线落在橱窗里一件红色旗袍上,是一件颇有民国风味的旗袍。

  陆君尧突然扭头看她:“要不要试试?”

  孟鹃知道他刚刚一直在看这件红色旗袍,她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我没穿过旗袍..”

  陆君尧当然知道她没穿过旗袍,主要是她也没场合穿,可是,陆君尧下午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挽着他的手臂参加了陆氏的酒会。

  梦里,她唇红齿白,穿的是一件黑色修身晚礼裙,裙摆上坠着星星点点的水钻,闪光灯打在上面,熠熠生辉的,闪弯了他的眼。

  陆君尧不让她躲,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试试好不好,如果不好看就不买。”

  孟鹃脸上是求饶的表情:“那万一好看,就得买吗?”

  陆君尧轻笑:“好看当然要买。”

  可是,她说:“买了,我也没场合穿啊!”

  怎么会没场合穿呢。

  陆君尧话里藏话、意有所指:“以后会有机会穿的。”

  被逼无奈之下,孟鹃去试了那件红色的旗袍。

  出了试衣间,孟鹃有些无措地低头看了眼大腿两侧的高叉。

  这些年,她的气质越来越像陆君尧,如果忽略她此时的拘谨的话。

  可她的拘谨也不是无来由的,这旗袍的叉的确是开得太高了,孟鹃从没有穿过这么露的衣服,她连夏天的裙子都没有膝盖往上的。

  可红色衬得她肤白如雪,一张带了点绯的脸被红色衬得三分妩媚,七分娇羞。陆君尧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半天没有移开。

  店员笑眯眯地双手背在身前,走过来:“真的是太漂亮了,女士,您的气质真的太好了。”

  孟鹃就笑笑,不说话,眼神落在陆君尧的脸上,细细观察他的面部表情。

  他的眼神虽明目张胆,但却并不放肆,是一种欣赏的目光。

  孟鹃把大腿两侧的布料稍稍往下拽了拽,然后走近他,她声音很小:“是不是看着很别扭啊?”她自己都觉得很别扭,好看是好看,但总觉得不是自己的衣服。

  陆君尧只微微笑着不说话,他推着孟鹃的后肩,把她推到镜子前,他看着镜子里的她,开口:“是不是很漂亮!”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是很漂亮,漂亮的都不像她了。

  刚到京市那会儿,她有点黑,后来风吹不到太阳晒不到雨也淋不到,慢慢的,她的皮肤开始变好,丁商玥会送她香香的摸脸的东西,陆君尧也会给她买一些女孩用的护肤品。

  慢慢的,她越来越像女孩子,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疼爱,陆君尧虽没有‘娇养’她,却也真的在‘娇养’着她。

  陆君尧从她身后走到她身前,“买下来,好不好?”

  站在一旁的店员也趁机诱哄:“女士,您爱人的眼光,您绝对可以放心的!”

  爱人……

  孟鹃脸一红,忙摆手:“不是..他不——”

  陆君尧扭头对店员说:“麻烦你,就要这件。”

  “好的,先生,您稍等,我进去拿一件新的出来,给您熨一下。”

  陆君尧微微颔首:“谢谢。”

  孟鹃还一脸纠结,这些年,她自己很少会买衣服,因为用不着她买,每逢换季的时候,陆君尧都会提两件新衣服给她,是那种不张扬,但是质量和款式都很好的衣服。

  就有一年,是大二那一年,她和丁商玥逛街,买了一双平底的时装鞋回来的时候,陆君尧才恍然发觉,哦,这个姑娘长大了,不再是只穿运动鞋的小女孩了。

  再后来,御湖上园的鞋柜里渐渐多了只属于女孩的鞋,黑色的,裸色的,平底的,高跟的,却都不是孟鹃买的。

  趁着孟鹃在看店员熨旗袍的时候,陆君尧又拿了一件短款的小香风外套过来,是个粉色系,粗织的粉色里勾了白色和金色的丝线在里面。

  “这件怎么样?”他不是个只看外表的人,他把外套的里面给她看:“里面夹了一层羽绒。”

  店员抬头,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不止长得好看,还温柔贴心:“先生眼光真是好,这件是我们年三十前一天刚到的新款,内层是非常保暖的鹅绒。”

  陆君尧把衣服递给她:“去试试。”

  就有一种,你不想要,可男朋友偏要给你买买买的既视感。

  店员眼睛里的羡慕就要蹦出来。不是说长得好看的男人都很渣吗,为什么这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还这么温柔。

  难道是因为不是本地人的原因?

  店员忍不住问道:“请问您是哪里人?”

  陆君尧笑笑:“京市。”

  哦,原来的京市客人啊,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是不是越有钱的人越儒雅呢?

  孟鹃还没有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陆君尧把一张不需要输入密码的卡给了店员:“你好,那两件衣服都要了。”

  哇哦。

  店员双手接过他的卡:“好的,您稍等..”

  也没一分钟的功夫,店员就过来了,手里是一张小票和他的卡:“先生,您收好。”

  “谢谢。”陆君尧随手将票和卡放进了大衣的口袋。

  哇哦。

  果然没看小票!

  所以,这真的是个有钱人!真正的有钱人是从来都不会看小票的。

  试衣间的门被打开,孟鹃走了出来。

  不像穿着刚刚那条旗袍,孟鹃整个人都自在了,她自己站在镜子前,左右转身看了看,然后冲陆君尧笑:“挺好看的。”

  给她买了那么多年的衣服,陆君尧自然知道她适合什么样的款式和颜色,他走过去,将她扎在头发上的黑色皮筋抽了下来:“这样更好看。”

  镜子里的她,穿了粉色,清纯甜美里还有几分张扬的美。

  陆君尧稍稍弯了点腰,下巴微微低在她左肩上方,“不要脱了,就穿这一件。”新年,该穿新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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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有话说 】

  快过年了,新衣服,穿起来!

29.-冬日烟火- [VIP]

  陆君尧稍稍弯了点腰,下巴微微低在她左肩上方,“不要脱了,就穿这一件。”新年,该穿新衣服的。

  孟鹃还是很了解他的,她看着镜子里的他:“你是不是又给过钱了?”

  陆君尧直起腰,只笑不说话。

  孟鹃也笑:“那我也要送你一件!”

  陆君尧没有拒绝,说了声“好”:“那等下你帮我选一件。”

  男装在三楼,大概是穿了新衣服,孟鹃的嘴角一直弯着,两人并肩下了扶手电梯,垂在两人身侧的手面,偶有碰到,孟鹃的心止不住地轻轻蹦跶着,像是心里头住进了一只小鹿。

  走过两家男装,孟鹃指着橱窗里的一个男模特身上的短款棒球外套:“这件怎么样?”

  陆君尧眉头轻拧,摇了摇头:“我不适合。”

  孟鹃微微撇嘴:“你都没试,怎么就知道不适合?”

  陆君尧突然轻笑出声:“你是不是真觉得我老了?”所以给他找这种很年轻的衣服。

  孟鹃扭头看他,稍稍囊了囊鼻子:“不是觉得你老,而是你总穿——”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衣服上:“这种太过于成熟的衣服了。”

  陆君尧想了想:“那我出差或者去公司,穿那种也不太合适吧?”

  那倒也是。

  不过,孟鹃反驳回去:“可你也不是天天都去公司天天都出差啊!”说到这,孟鹃突然提了一嘴:“我以前给你买的那件绿色毛衣,到现在也没见你穿过,”她扁嘴,亦娇亦嗔的:“该不会被你给扔了吧?”

  “没有,”他突然垂了下头,微微抿了一下唇,说:“你不在的时候,我穿过两次。”

  她不在的时候?

  孟鹃问:“什么时候?”

  “英国,”他说:“你去英国的时候,我穿过两次。”

  孟鹃哪里知道他是因为想她才穿了那件绿色毛衣呢,她问:“其实我眼光还是不错的吧?”

  可陆君尧知道,她当时是因为追剧才会给他买那件和剧里男主角相类似的衣服,他摇头:“我不喜欢那件。”

  他倒是少有这般直言说不喜欢。他抬起那只没有提东西的手臂,虚揽着她的后肩:“进去看看。”

  可真的进去了,他倒是去沙发那儿坐着了:“你去选,等下我就只管试穿。”

  孟鹃手握主动权,开始认真帮他选衣服。

  陆君尧的衣服要么是深色,要么是浅色,虽然都是冷色调,但他穿是真的好看。

  孟鹃照着他一贯的穿衣类型,给他选了一件卡其色的春款西装,内搭..她选了一件黑色的中领针织衫。

  她拿着那三件衣服,走到沙发前,递给他:“去试吧!”

  陆君尧看了眼那件卡其色的西装:“你确定?”

  孟鹃晃了晃手里的衣服:“你不是说你只管试穿的吗?”

  好吧。

  陆君尧站起来,把衣服接到手里,往试衣间去。

  孟鹃可没在外面等他,她继续去找衣服去了,这次,她选了一件红色格子的衬衫式外套,还有一件浅灰色打底、黑色条纹的休闲西装上装。

  选好后,她站在试衣间外。

  陆君尧为什么看见那件卡其色的西装,问孟鹃‘你确定’呢?

  因为有一次,他也穿过这个颜色,然后公司的论坛里就不知被哪个匿名的员工贴上了他的美照,标题还有意思呢——

  『谁还敢说我们陆总禁欲系?』

  从那之后,陆君尧再也没穿过那种颜色。

  当陆君尧推开试衣间的门,都没等孟鹃反应过来呢,就听见身后接连传来两声“哦莫哦莫”。

  这一看,就是韩剧看了不少。

  孟鹃很淡定,她放下手里的衣服,走过去,抬手帮着他整理了下很平整的领口,嗓子突然干涩了一下,她“咳咳”两声,“还行吧。”

  陆君尧轻笑:“真的只是还行吗?”

  那不说“还行”,难道像那个女店员那样“哦莫哦莫”吗?

  孟鹃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表情就很自然:“我帮你拍个后面,你看看。”

  陆君尧转了身给她拍,谁知,孟鹃拍了几张后,突然来了句:“其实你从镜子里也能看见后面的。”

  陆君尧:“……”

  孟鹃瞄了他一眼,把手机收起来,她把沙发上刚刚选的那几件抱给他:“还有这几件,你都试试。”

  也有红色,陆君尧抬眼看她。

  孟鹃理由可充分了:“你不也给我买了红色的旗袍吗,我这叫礼尚往来。”

  陆君尧挑了下眉,没有拒绝。

  结果,等陆君尧穿着那件红色从试衣间出来,孟鹃脱口一声“哦莫..”

  陆君尧听得很清楚,他嘴角轻扬,也没照镜子,就直接问她:“好看吗?”

  何止是好看,简直就是招人的妖孽。

  孟鹃从没见他穿过红色,却没想,他竟然这么适合红色!

  孟鹃咽了咽口水:“还、还有一件呢?”

  此刻的陆君尧就是一个试衣机器,他转身又回到试衣间。

  孟鹃扭头看了眼在窃窃私语的两个女店员,回扭回来的时候,她一脸哀怨,活活自己老公被人偷窥的小表情。

  结果,等陆君尧再从试衣间出来,孟鹃觉得够了,不用试了,本来她还想着要不要再挑几件蓝的粉的黄的。

  大概,他能拿捏得住24色吧!

  孟鹃不说话了,走向收银台:“你好,刚刚那件卡其色和红色的,我要了。”

  店员A收起眼睛里的爱慕小心心,微笑:“好的。”

  店员B,就是刚刚那个“哦莫哦莫”的那个小美女,小美女一看也就20岁出头:“美女,那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孟鹃咬了咬唇,扭头看了眼试衣间,没说话。

  孟鹃用的是支付宝支付,当时她和辉泓签合同的时候,其中有一条,她每月会有8000元的生活费。

  待陆君尧换了自己的衣服出来,孟鹃甜甜喊了声“先生。”

  两个店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先生?

  是老公的意思吗?

  陆君尧刚刚他听见她喊他“先生”,前面没带他的姓氏,他走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问:“刚刚喊我什么?”

  孟鹃嘻嘻嘻地假笑一下。

  可两个店员直接把两人的咬耳朵当做小夫妻间的情话了。

  唉,所以说啊,像这种长得好看的男人啊,要么就是配一个美女,要么啊,就去找一堆美女。

  买完衣服,两人在商场里吃了饭,回去的路上,孟鹃一脸认真:“这衣服,你可不许压箱底了,你得穿着。”

  陆君尧笑着点头:“好。”

  出来的时候,天上没星没月的,这会儿,薄云飘散,露了半个月亮出来。朦胧的光里,仿佛能看见情人间才会有的笑脸。

  回到酒店,是孟鹃先洗的澡,一洗完,她就钻房间里去了,她蒙了被子,在黑隆隆的被窝里点开了手机,屏幕上出现了陆君尧穿着那件卡其色西装的背影,她把屏幕放大再放大,能看见镜子里他的脸,还有拿手机拍他的自己。

  他们没有单独一张同框的照片,仅有的一张合照里,除了她和陆君尧,还有丁商玥和丁商宇兄妹俩。

  手机被孟鹃抱在了怀里,这一夜,她睡得很香很甜,梦里,回到了她的大学毕业典礼上。

  “孟鹃,要不要一起拍照?”丁商宇也来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说是被丁商玥拉来当摄影师的。

  孟鹃扭头看了眼陆君尧,她让丁商宇等一下,她跑到陆君尧跟前:“陆先生,要不要一起拍照?”

  陆君尧说“好。”

  那天专职做摄影师的丁商宇也跑进了镜头里,快门按下,陆君尧、孟鹃、丁商玥、丁商宇就这样,被定格在了一个画面里。

  两千多公里之外的京市,今晚落了雨,窗外,小雨飘着,风一吹,弥漫成雾,将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拢在了里。

  室内的茶几上,正在通话的手机开了免提——

  “简家那边,你多上点心,别再传什么乱七八糟的花边新闻出来了!”

  手机旁边是一瓶已经喝了大半的红酒,丁商宇又朝已经喝尽了的杯里倒了点酒,他轻轻摇晃着红酒杯,笑得漫不经心:“上不上心,只要你觉得合适,结果不都一样吗?”

  电话是丁商宇的父亲打来的:“你知道就好,”丁先茂声音洪亮:“证券是咱们家的弱项,你没事多学学,简家就一个女儿,这将来,都是要压到你肩上的。”

  丁商宇看着电视柜下空白的相框,隐隐发呆,像是完全没听进父亲的话。

  “收收心,对人家姑娘好点,比你小五六岁,听说还没谈过恋爱呢!”

  丁商宇从茶几上的卡包里,拿出一张被剪成银行卡大小的一张照片,他看着照片里的姑娘,就像是看荆棘丛里一星火光,他心里藏着的姑娘笑得多甜啊,可谁能看见,和她隔着一人距离的他,目光里只有她啊。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丁商宇云淡风轻地随口回了句:“听见了。”

  电话里“嗯”了一声,被挂断。

  丁商宇指尖夹着那张照片,靠进沙发里,他看着照片里的人,喃喃自语着:“他连名居都没回,带着你回了老家,所以..”他看了眼照片里被剪掉的一个位置,目光定在旁边的笑脸上,他自嘲地苦笑:“你们这是在一起了吗?”

  正月初三的下午,孟鹃和陆君尧回到了京市。是方曲去接的机,也就三天没见陆君尧,方曲觉得陆先生脸上的笑容突然多了。

  回去的路上,因为好奇,方曲时不时地用余光瞄几眼后视镜。

  孟鹃正在和丁商玥发短信。

  丁商玥:【赶紧把饭约起来!】

  孟鹃:【刚回来,等陆先生休息两天再说。】

  丁商玥:【你这意思是坐头等舱还会累?】

  孟鹃:【抿嘴GIF】

  丁商玥:【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晚上,就晚上,明天开始,姐没时间了。】

  孟鹃:【可晚上陆先生要回名居一趟。】

  丁商玥:【那明天晚上吧,真的,之后的晚上我真没时间了!】

  孟鹃:【那白天呢?】

  丁商玥:【白眼GIF,之后我的时间都将用在攻略我老公给我写情歌这件事上,请不要来打扰我。】

  孟鹃:【那好吧,等我问问,然后给你回话。】

  锁上手机,孟鹃踌躇了快二十分钟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陆先生,明晚你有时间吗?”

  方曲看了眼后视镜。

  陆君尧扭头看她:“一直到初八之前,我都有时间,”他问:“怎么了?”

  孟鹃把刚刚想的理由拿出来:“我年后不是要参加那什么歌唱选秀吗,然后..”她有点圆不上了:“明晚,我约了丁商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也来,”她怕陆君尧不去:“我就挺想问问你们意见..”

  她一脸犯难的表情,让陆君尧答应下来:“好,我去就是了。”

  刚刚还愁眉不展的人,在听见他的答应,眉眼瞬间就弯了:“好,那、那我定好位置,就发短信给你。”

  车子驶进御湖上园,方曲先把孟鹃送了回去,是陆君尧下车给她提的行李:“趁着放假,多休息,知道吗?”

  孟鹃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拉杆,朝他摆了摆手:“陆先生,再见。”

  陆君尧笑着点了点头,待孟鹃开门进了院子,他才打开车门,直到孟鹃进了客厅,他的目光追不到她了,他才上了车。

  方曲小心翼翼的:“陆先生,您走这几天,陆老先生都没怎么吃饭。”他说的是陆君尧的爷爷陆景倡。

  陆君尧轻“嗯”一声:“我先回去换个衣服,然后去名居。”

  “好的。”

  淮山名居是个老别墅区,现在还住在里面的都是半个世纪前京市里显赫的商界尊贵。

  陆景倡今年也快九十高龄了,但身子骨硬朗,逢早还会在小区里打打太极。

  陆君尧是陆家三代单传,可想而知陆老爷子有多偏爱他。所以,这个疼了三十多年的孙子,头一次不在名居过年,这个年对他来说,有多索然无味。

  陆君尧回去换了件深灰色的长款大衣,一刻没耽误就过来了,方曲把车停在别墅院子外,“陆先生,要我在这等您吗?”

  陆君尧想了想:“我晚上会在这吃饭,你晚一点过来。”

  “好的,陆先生。”

  别墅的院子里,三米的门头上挂了两个红灯笼,客厅的大门上也贴了对联,红色的对联上,黑色毛笔字苍劲有力,是陆景倡亲笔所写。

  进了客厅,在名居做了快三十年饭的李阿姨走过来:“陆先生可终于回来了!”

  陆君尧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李阿姨,新年快乐,这是给家里几个孩子的。”

  李阿姨是京市本地人,今年59岁,55岁那年她都做好要回家的打算了,谁知,人还没走,老伴就出车祸去世了,老伴走了,一对儿女也不在身边,当真就成了孤寡老人,陆君尧的母亲便让她留在了名居。

  李阿姨接过陆君尧手里的红包:“谢谢陆先生。”

  “李阿姨,”陆君尧问:“爷爷呢?”

  李阿姨往天花板上指了指:“在书房呢,中午也没吃几口饭,说是你今天回来,非要等你晚上一块儿吃。”老人上了年纪,就成了小孩子。

  陆君尧笑了笑:“那我上去看看他老人家。”

  二楼书房里,暖气开着,陆景倡靠着椅背,在听着黑胶唱片里的昆曲打着瞌睡。

  陆景倡爱听昆曲,最爱的是《牡丹亭》里的《游园》和《惊梦》这两折戏。耳边的“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戛然而止。

  陆景倡缓缓睁开了眼。

  整个陆家,除了他的孙子敢关掉他的留声机,没第二个人了。

  这要是第二个人关了呀,那老爷子的脾气可就要暴咯。

  陆景倡一见留声机前站着的人啊,眼睛立马笑眯了:“我的乖孙可终于回来咯~”他就要撑着扶手坐起来,可到底年纪大了,撑了一下没坐起来。

  陆君尧大步上前,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拢在他后肩,把他扶坐起来,他故意:“听说您这几天也不吃饭,我就赶紧回来了,路上差点追了尾。”

  陆景倡头发早已花白,脸上全是岁月留下的皱纹,刚刚还笑眯了的一双眼睛啊,听他这么一说,故作生气:“又是哪个混账在你面前乱嚼舌头!”

  陆君尧个子高,他蹲下来,仰头看着疼他入骨的老人,语速轻缓:“无论我在不在,您都要好好吃饭,是谁说,要抱重孙的?”

  陆景倡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强势且不好说话的,唯独在这个孙子面前,听话得像个孩子:“好,爷爷以后啊,一定好好吃饭。”说到吃饭啊,他就问了:“晚上不走了,陪爷爷吃饭,行不行啊?”

  陆君尧点头:“当然。”

  陆景倡当即红了眼眶,上了年纪的人啊,手背上的皮肤就松弛了,薄薄的一层皮下面,能清晰看见凸起的青色血管。陆景倡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搭放在他胳膊上的,他余生之年最惦念的人的手:“好..好..你在啊,这年啊,才叫年。”

  陆君尧没有从地上站起来,他回握住陆景倡的手:“爷爷,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陆景倡当即带了点激动:“真的?是谁家的姑娘?”

  说到心里的姑娘,他眼神柔软:“她姓孟。”

  姓孟啊..

  陆景倡那双浑浊的双瞳微微转了转:“是你资助的那个姑娘?”

  陆君尧点头。

  陆景倡不说话了。

  陆君尧看出陆景倡眼里藏着几分不悦,“爷爷,”他耐心跟老人家说:“如果你和她有过相处就会知道,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可这个世上,好姑娘太多了。

  陆景倡凝眸看他,低声问:“很喜欢她啊?”

  陆君尧点头:“很喜欢。”

  陆景倡沉默了片刻:“如果我反对,你会动摇吗?”

  陆君尧摇头,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不会。”

  陆景倡那本就立了几道皱纹的眉心拧得很深,他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

  窗外的天色暗了,京市这两天的天气不好,明明都要立春了,却突然来了股寒潮。

  名居的晚饭准时7点开饭,饭桌上,食不语的陆君尧停下筷子,看向坐在对面的母亲周古韵。

  周古韵感觉到了他的眼神,也跟着停下了动作:“怎么了?”

  陆君尧笑笑:“没事。”想了想,他还是觉得饭后说可能会好一些。

  晚饭后,陆君尧和爷爷陆景倡闲话了一会儿的家常就去了三楼母亲的房间。

  在陆家,所有的子女称呼上一辈都是‘父亲’‘母亲’,到了陆君尧这一辈,也不例外。

  房间里,陆君尧没有拐弯抹角:“母亲,上次您跟我说的事,我有认真想过。”

  上次,也在这个房间,是周古韵先提及了孟鹃的名字。当时,周古韵像是随口一问:“你资助的那个女孩,今年也不小了吧?”

  那时的陆君尧已经知晓了孟鹃在他心里的分量,也感觉到了自己对他资助的女孩动了男女之情。

  陆君尧点头:“嗯,待过完年就25岁了。”

  周古韵语气平和,话里有话:“既然已经到了自力更生的年纪,再和你住在一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陆君尧笑笑:“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住一辈子。”

  周古韵轻蹙眉头,试探地问:“你就不怕外面会有闲言碎语吗?”

  “闲言碎语?”陆君尧拧眉:“母亲这是听到了什么?”

  周古韵没有回答他,直截了当地问:“你该不会是对她生了资助人与被资助人之外的情感?”

  陆君尧沉默了。

  周古韵原本以为只是孟鹃单方面对她儿子动了心,可陆君尧这般沉默,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周古韵太了解她这个儿子了,看着温润,其实内心倔得很,而且很吃软话,强硬地反对,肯定会起反作用,于是,她软着腔调给他分析利弊:“你打小就心善,爱帮助人,可是做善事,只能付出不能索取,你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会干预你的感情,你想找什么样的女孩都可以,可是她不行,她是被你资助的对象,虽然外面没有传过你们的风言风语,但若是你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让外界知道你们关系的转变,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后果……

  一向做事谨慎的陆君尧从来没想过喜欢她,还会有什么后果。

  周古韵是个教养极好的人,她依旧心平气和,语气也不带指责:“而且,你比她年长九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对你没有男女方面的心思,会怎样?”

  会怎样……

  现实生活中,资助人被资助的人反咬一口的例子太多了

  陆君尧音色微紧,当即反驳了母亲:“她不会的。”

  周古韵带着点苦口婆心的劝导:“她现在不会是因为她对你有尊敬,若是你挑破了这层窗户纸,而她对你又没有男女之情,那份尊敬就没有了。”

  那晚的陆君尧失眠了很久,也就是那天晚上,孟鹃跟他提出要搬离出去。因为周古韵的话,让陆君尧原本想直接跟孟鹃道明心意的心思暂时收了起来,他不担心孟鹃会像某些被资助人一样反咬一口资助人,他只是担心若是这个小姑娘对他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会吓着她,会让她远离他,所以这段时间,他试着用另一种他以前不会对她的方式来慢慢浸入她的生活。

  他想试着让她对他产生男女之情。

  所以,他给她找音乐老师,借着顺道之由接送她而多和她相处;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茉莉花语‘你是我的’的茉莉花精油;想在她现在住的院子里种满杜鹃花,以暗示他最爱的花是杜鹃也是她孟鹃;在新年这样重要的日子,打破他八年的例外,带她去了老家,和她过了属于他们的第一个新年。更是给她买了那件红色旗袍,想着某一天,她可以心甘情愿地挽着他的胳膊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出席在公众的场合。

  他处心积虑地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喜欢上他。

  他没喜欢过女孩子,更没追过女孩子,他所能想到的就是尽他所能对她好,尽他所能打动她,好让她一点一点感知他的内心,并把她自己的心也敞开并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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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冬日烟火- [VIP]

  房间里,陆君尧没有拐弯抹角:“母亲,上次您跟我说的事,我有认真想过。”

  周古韵坐到沙发里:“坐下说吧。”

  陆君尧走过去,端正地坐着,神色很认真,他说:“若是因为我之前资助过她的原因而要我放弃这段感情,”他轮廓稍稍绷了几分,声线也如紧扣的弦:“我做不到。”

  周古韵低头整理着披肩垂下来的绒质布料,语气很随意:“周阳是她的老家,对吧?”

  陆君尧“嗯”声道:“是的。”

  周古韵笑了笑:“三十四年了,今年是你第一次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年。”她抬眼看他,眼里有失望:“为了她。”

  陆君尧这次过年去周阳,周古韵是知道的,不过年前,陆君尧提出这事的时候,周古韵并没有说什么。

  陆君尧稍稍垂眸:“她来京市八年了,还没有回去过。”

  周古韵略抬眉尾:“那也不必非要在这样的日子回去,”她搬出陆景倡:“你知道这个春节,你爷爷有多失落吗?”

  陆君尧停顿片刻,带着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周古韵轻叹一口气,声音沉甸甸的:“你说你想好了,是想好了跟她捅破这层窗户纸,还是——”她心脏微提,声音有颤音:“还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陆君尧哪里知道周古韵已经在半年多之前找过孟鹃了呢,他坦言:“还没有,但、”他停顿几秒:“但我能感觉到,她对我……”他耳尖微微泛红,他不是个很会分享内心情感的人,即便是面对自己的母亲,他也觉得有些难以企口,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那一半也无需再说了,周古韵自然听得出他的下文,她脸色微沉,却也没再说什么。还要说什么呢,他这样不把她当初说的话放在心里,也不在乎外界的舆论,看来是要撞这南墙了。

  周古韵没有像之前那样苦口婆心地劝他,该说的她都说过了,所以突破口不能再从他这里着手了。

  她岔开话题:“听说那姑娘现在做了歌手?”

  陆君尧点头:“她唱歌很好听,会自己作词作曲。”说到了心里的姑娘,他的嘴角总是不自觉地弯起。

  周古韵笑了笑:“那她当初为何没有报考艺校类的学校?”

  陆君尧直言:“唱歌一直是她的爱好,而且她高中的成绩很好,若是报考艺校,可惜了。”

  周古韵不置可否:“那她这本硕六年毕业,没有从事本专业的工作,扭头又去唱歌,那这六年岂不是更可惜?”

  陆君尧不太赞同周古韵的说法:“当然不会可惜,这六年,只会丰富她的知识底蕴,若有一天,她不唱歌了,这六年也会是她另谋它职的敲门砖。”

  在这方面,周古韵自然是说不过他,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恰时,晚上和几个好友相聚的陆建杨回来了,大概是喝了酒,陆建杨被李阿姨扶上楼的时候便开始喊着陆君尧的名字。

  “君尧啊……”

  “君尧?”

  陆君尧从沙发上站起来,单手压在腹前,颔首:“母亲,父亲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周古韵点头:“去吧。”

  陆君尧出了房间,大步穿过走廊,走下楼梯,从李阿姨手里接过父亲陆建杨的手臂。

  陆建杨一见到他这个争气的儿子,就高兴,他红着脸,嘴角咧笑:“君尧回来啦?”

  陆君尧笑笑:“您这是喝了多少的酒?”

  陆建杨喝了酒就跟小孩子似的,他踩上最后一个台阶,步子有点趔趄,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多。”

  他酒量不好,心脏也做过手术,陆君尧带着叮嘱的语气:“上次医生来家里给您检查,是不是说过不能喝酒的?”

  陆建杨一张委屈脸:“这不是过年嘛,一年就喝这一次,”他还伸手发誓了:“我问过你爷爷了,他同意了我才喝的。”

  他一个快70岁的老人了,喝点酒还要打报告写申请,想到这,陆君尧轻笑:“那下一顿,就得明年春节的时候才能喝了。”

  陆建杨继续委屈脸:“唉,又得等一年咯,再过一年,我又老了一岁咯,”人老了,就爱把棺材挂在嘴边:“离棺材又近一步咯。”

  陆君尧拧眉:“大过年的,别说这种话,要是被爷爷听见,会生气的。”

  陆建杨立马闭嘴不说了。

  陆君尧把他扶进房间,让他躺在床上,给他脱了鞋,周古韵走过来,脸上也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她稍稍弯腰,伸出一个手指头,在陆建杨的眼前晃了晃:“这是几啊?”

  陆建杨咧嘴笑:“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周古韵轻笑:“三岁小孩才不许喝酒呢!”

  陆建杨眼皮开始耷拉,周古韵给他盖上被子后,轻拍陆君尧的手臂:“让他睡会儿吧。”

  母女二人出了房间,周古韵轻轻把门带上,在门口,她问陆君尧:“听方曲说,那姑娘现在不住你那了?”

  方曲自然不会主动跟周古韵提及这事,陆君尧看了周古韵一眼,点头道:“她之前是要搬出去的,我没答应,就让她先住后面的16栋了。”

  陆家的家规里,不允许家人之间出现跟踪、查探这类事情发生。

  周古韵笑笑,“也不早了,今晚你是在这儿住还是回去?”

  他说:“回去,方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周古韵点头:“回去好好休息,年后要开一次董事会,到时,你爷爷也会出席。”

  这事,年前的时候,陆景倡就在陆君尧面前提过,是关于股份的事。

  陆君尧看了眼时间:“那我先去跟爷爷说一声。”

  十分钟后,方曲来了,原本只是想和爷爷说声再见的,却没想,陆景倡听说他要走,非要下楼送他。

  门口,陆景倡没有了当年叱咤商场的雷厉风行,他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如今就像这天底下所有普通的老人家一样,手持拐杖地站在门口,目送不常归家的孙子出门。

  陆君尧朝他挥手:“爷爷,快进去吧,我过两天就回来看您。”

  “好、好,”陆景倡也朝他摆手:“让方曲开车慢点。”

  方曲站在主驾驶门口,朝陆景倡弯腰:“陆老先生放心。”

  车走了,陆景倡还站在原地没有移步,直到周古韵走过来扶他,陆景倡嘴边的笑容才收了回去,他转身,音色微沉,话里带着和刚刚相反的寒冽:“你上次安排君尧见的那个梁家姑娘,后来没音了?”

  *

  月隐在薄云后,车窗外,冷风刮着,天气预报说,这场寒流将持续一周左右。

  陆君尧看着车窗外被凛凛寒风刮得张牙舞爪的行道树,问开车的方曲:“最近,母亲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过孟鹃?”

  “有的,”方曲看了眼后视镜,如实说:“是年前的一个周末,夫人打电话给我,说是家里的茶叶太多了,让我过去拿一些回去,然后她提到有一次她去御湖上园,看见16栋亮着灯,就问我是谁住在里面,我就实话实说了。”说完,方曲又看了眼后视镜。

  带着不安,方曲问:“陆先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陆君尧说没有:“你也是如实说而已。”可母亲却明知故问。

  过了会儿,陆君尧又问了句:“今天周日吧?”

  方曲回道:“是的,陆先生。”

  他略有迟疑,沉默了片刻:“去‘勿忘我’。”

  方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印象里,陆先生是从来都不会去酒吧的。可他又不好多问,他应了句“好的,”然后在前面路口掉了头。

  周日的‘勿忘我’酒吧,处处都流淌着慵懒又暧昧的气息。

  陆君尧坐在角落里,点了一杯烈酒,他很少喝烈酒,即便是来了兴致,最多也就只半杯的红酒,这些年,他还从未喝醉过。

  可他今晚情绪很低落,因为他的爷爷、他的母亲都不赞成他与孟鹃,虽然他们表面没有说什么,可所有的反对都写在了脸上。

  陆君尧看着手中的酒杯,眉眼微垂,转而,他仰头,将杯中的黄色液体一口饮下。

  不远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已经媚眼如丝地盯了他好一会儿了。

  酒吧里,什么样的男人都有,独独这一种:从进门到现在,只低头喝酒,却一点不环顾四周的男人,太少了。

  容貌清隽,骨子里透着矜贵雅致的男人,走到哪都很招人。

  盯着他看的女人没耐得住,扭着细细的腰肢朝他走来,她晃了晃手里的大半瓶烈酒,声音勾着酒吧里轻缓的曲调,从她的红唇里溢出来:“请你喝一杯啊?”

  陆君尧掌心覆在了酒杯之上,礼貌拒绝:“抱歉,我只喝这一杯。”

  女人不觉得尴尬,她又晃了晃另只手里的手机:“那加个微信,等下次你来,我再请你。”

  陆君尧扫了女人一眼,目光淡淡:“抱歉,我不加陌生人。”他教养太好,虽话音冷漠,却不失礼。

  女人一脸失望,多看了他几眼后,悻悻地走了。

  女人走后,陆君尧没有多做停留,他留了酒钱,起身离开。

  九点五十,躺在床上的孟鹃,困意刚泛上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翻过身来,拿起手机。

  是陆君尧:【睡了吗?】

  孟鹃回过去:【还没有。】

  再收到陆君尧的回复,孟鹃等得困意又爬上来。

  陆君尧:【我在你家门口。】

  困意立马就消失了,孟鹃赶紧下床,套了件长款的绒质睡袍,下了楼。

  穿过院子,隔着铁门,孟鹃便闻到了酒气。带着几分慌色,孟鹃忙把门打开,问他:“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烈酒后劲最大,他手扶铁门,眼里漫了几分迷离的醉意,他喝酒不太上脸,但是耳朵会红,眼底也会红,瞳孔还会泛潮,他也不回答她的话,只问她:“你这有水吗?”

  大半夜跑她这来要水喝,孟鹃弯着嘴角,忍不住笑了,她走过去,扶他的胳膊:“先进来,我给你倒水。”

  进了客厅,孟鹃把有点走不成直线的陆君尧扶到沙发里坐着后,就去倒水了。

  等水倒来,陆君尧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了。

  孟鹃把手里的水杯放下,弯腰晃了晃他的肩:“陆先生?”

  听见她的声音,陆君尧缓缓睁开眼,一双又潮又润的瞳孔,因为看见他,两眸弯了弯。他平时也会笑,若是笑意深一点,眼睛里像是揉进了万千银河,流光溢彩的。

  孟鹃被他看得羞红了耳尖,她吞咽了一下:“不、不是要喝水吗,我扶你起来喝一点,好不好?”

  他不说话,就用那微微迷离的眼睛看她,酒意上头,他眼皮很重,眨眼的速度也很慢,可他眉眼和嘴角却一直弯着,一张脸温柔的不成样子。

  孟鹃蹲下身来,轻声问他:“是在名居喝的酒吗?”

  默了几秒,他摇了摇头,说:“在‘勿忘我’。”

  孟鹃带了几分诧异:“怎么跑那儿去了?不是去名居的吗?”

  她问什么,他答什么:“从名居回来才去的。”

  他今天有点不一样,孟鹃是第一次见他喝醉,平时的他是温柔,可今天的他是乖,乖得像个犯了错的小朋友。

  可是她也看出来了,他的心情很不好,虽然他一直看着她笑,可就是能感觉到他有很重的心事。

  孟鹃问:“是不是因为没回名居过年,家人怪你了?”

  他没说话,可眼底有委屈露出来,默了几秒,他突然说了句:“我冷。”

  喝了酒,不该是热的吗?

  孟鹃微微蹙眉,刚想着要不要去试试他额头的温度,就听见他说:“你能不能去拿床被子给我?”

  被子?

  孟鹃稍稍睁大了眼睛:“你是要在这里睡吗?”

  他竟然还微微噘嘴了,理由也很充分:“站不起来了。”

  孟鹃:“……”

  没办法,孟鹃便去楼上把她的被子抱下来了,给他盖上之前,她问他:“外套要不要脱?”他身上还穿着大衣。

  他说:“要。”可他却躺着不动。

  孟鹃把被子放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把他扶坐起来,她等着他自己解扣子,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他抬手,她抿唇看了看他,带着几分犹豫,她低低地问:“陆先生,你、你是自己、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他身体有点晃,却仰头盯着她看:“你帮我。”

  他今天好不一样,以前都是他照顾她的,今天却像个要人照顾的小朋友。

  孟鹃蹲下来,缓缓抬手,去解他大衣胸口往下一点的第二颗扣子,大概是扣眼小了,孟鹃解了好半天,背后的汗都冒出来了才解开。

  接着是第三颗,解的时间比刚刚还长:“陆、陆先生,你,”她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结巴:“你坐起来一点,”他弯着腰坐,那颗扣子藏在里面了。

  陆君尧很听话,微微坐直了。

  终于,第三颗扣子解开了,孟鹃心下一松,双腿不听使唤,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君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自己都坐不稳,还欠身去扶她,结果身体不受控,没把孟鹃扶起来,倒是连着自己也跌下了沙发。

  因为孟鹃后背有茶几挡着,陆君尧双手撑在茶几的边缘,身体虽然没碰到她,但是双臂拢在她身体两侧,他没有立即起身,离她咫尺的那张脸,有淡淡的红晕爬出来,他看着她的脸,怔怔出神。

  孟鹃一双眼睫乱颤,住在心里的小兔子在乱蹦跶。

  “陆、陆先生……”

  陆君尧像是恍然回了神,他眼神闪躲着说了声“抱歉”,然后撑着茶几坐回沙发里,这次,他没再让她帮忙,自己主动把外套脱了下来。

  孟鹃一边瞄着他,一边整理着耳边..其实也不乱的发,然后起身,把被子抱起来,盖他身上。

  待被子盖好,孟鹃又蹲下来了,她继续问他:“是自己去‘勿忘我’的吗?”

  他点头。

  他侧躺着,说话和不说话,都一直盯着她的脸,表情很乖,眼神却热热的。

  孟鹃想起丁商玥说的试探,她抿了抿唇,都说酒后吐真言,如果借着这会儿试探的话……

  她松开轻抿的唇,问他:“为什么喝醉了不回家睡觉,来我这?”

  他望着她,眼睛湿漉漉的:“想喝水。”

  这个理由让孟鹃忍俊不禁了,她又问:“你那里没水吗?”

  陆君尧是个很能压着情绪的一个人,可今天,他一点也没压着,他脸上有委屈,可更多的是失落,他说:“你不在,没有人烧水给我喝了。”

  趁他酒醉,在试探他的孟鹃突然鼻子一酸,眼眶跟着就红了。

  以前,孟鹃不知在哪看的报道,说是饮水机里的水反复烧开不好,那说的是最老式的饮水机,陆君尧家里的那款当然不是,不过他也没有反驳她,只觉得家里突然多了个保温壶也挺好的,粉色的水壶放在餐桌上,竟然也很好看。

  陆君尧眼皮缓缓合上。

  孟鹃轻轻吸了吸鼻子,靠近沙发一点,然后很小声地喊了句:“陆君尧。”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无论是在他面前还是背地里,她从来都是喊他‘陆先生’。

  像条件反射一样,陆君尧“嗯”了一声,接着,那刚合上的眼睫毛抖了抖,眼皮艰难地睁开了,头顶的光落在他迷离的眸光里,映出了她的脸。

  他乖乖的模样让孟鹃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脆弱。

  就在陆君尧眼皮又合上的时候,孟鹃又喊了声“陆君尧”,这一次,陆君尧眼睛睁不开了,但他还是很小声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借着他酒醉,孟鹃胆子大了一些,可她不敢靠他太近,她悄悄往后挪了一点,声音轻轻的:“陆君尧,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是喜欢到骨子里的那种喜欢。

  醉酒的人没有醒,也没有应她。

  说完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孟鹃这才又往前挪了一点,她就那么坐在地上,双手趴在沙发的边沿,把脸凑近他,近到能看见他低垂着的根根分明的睫毛,近到能看见他鼻子上的细小绒毛,也近到能感觉得到他温热的呼吸。

  都说朦胧夜色最温柔,可在她心里,再温柔的月色都不敌他半分。

  心里藏着人的女孩最爱做梦,裹挟着不敢言表的爱意,在梦里缠缠绕绕。

  梦里,四月的天,下了一场樱花雨,她站在粉白的樱花树下,仰头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带着期待,她把少女的心事袒露出来:“陆君尧,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

  【 作者有话说 】

  陆先生醉酒可不可爱。

31.-冬日烟火- [VIP]

  晨光穿过透白的玻璃,洒进来一片金黄。

  孟鹃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睡在了沙发上,昨晚盖在陆君尧身上的被子已经盖在了她的身上,而昨晚躺在沙发上的人却没了。

  孟鹃看着身上的被子隐隐出神,要不是被子上有他身上残留的精油香,她真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想到平时那样自持冷静的一个人,昨晚乖顺得像个孩子,孟鹃忍不住把脸埋在了满是他余香的被子里。

  八点的时候,孟鹃从别墅里出来,她一路小跑到了陆君尧的家门口。明明来的时候那样心急,可真的站在他家门口了,她又踌躇了好一会儿没好意思摁门铃。

  结果,手刚碰到了门铃,看不见里面的那扇金属大门开了。

  陆君尧站在门里侧。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了接下来想说的话。

  大概是因为昨晚,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夹在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好像变得若隐若现,像是互相知道了心事,但却还有最后的顾虑。

  孟鹃也没敢抬头看他,就目光平视地盯着他身上那件亚麻灰大衣的羊角扣,“你、你这是要出门吗?”

  陆君尧轻“嗯”一声,表情也不太自然,他问:“昨晚,我、我喝了酒,没有打扰到你吧?”他喝了酒,但是没有断片,所以天蒙蒙亮他醒来,看见孟鹃趴在沙发边睡着的时候,昨晚的记忆便全都回来了。

  孟鹃摇头:“没有。”她说没有,可少女的心事还是露了一半在晕红的脸颊上。

  孟鹃指了指来时的路:“那你忙,我就先、先回去了。”她转身就要逃。

  陆君尧在后面叫住她:“孟鹃。”

  她回头,“嗯?”这会儿,不止脸颊红,耳朵尖也红了。

  陆君尧往前一步,离她有半米远:“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刚刚还想逃的人,这会儿倒是一点都没犹豫:“好啊。”

  两人并肩往小区外走,冬末的晨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可满天蔚蓝,还有日头的温暖,别墅围墙边栽种的水仙都露了花苞。

  初升不久的太阳很温柔,在地上落了两条模糊的人影。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人同时扭头相视一眼,却也都在下一秒别开了视线。

  孟鹃微微垂着头:“你昨晚怎么突然去‘勿忘我’了?”

  陆君尧余光看了她一眼,说:“碰巧路过,就进去坐了会儿。”

  孟鹃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没有追问。

  出了大门口,往商业街去的路上,陆君尧想起来:“你昨天说今天约了丁商玥出去,地方订好了吗?”

  昨晚,孟鹃趴在沙发边看他的时候,已经把今天要试探他这件事给划掉了,“我后来想了想,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她说了句抱歉:“这算不算放你鸽子啊?”

  陆君尧笑了笑:“当然不算。”

  两人走到商业街,几家早餐店都是关门的状态,陆君尧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初四,京市很多私人的店面多是外地人所开,春节期间,外乡人都回老家和亲人团聚去了。

  但是旁边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开着门,孟鹃问他:“不然,我们买点饺子回去煮着吃?”

  陆君尧点头说好。

  两人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一起逛过超市了。便利店不大,卖的都是一些常用品,孟鹃在冰柜里选饺子的时候,陆君尧在收银台边的货架上拿了一盒润喉糖先付了款。

  结账的时候,陆君尧按住了孟鹃的手腕,硬是没让她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

  出了超市,陆君尧在前,孟鹃在后,等孟鹃从他后面走到了他的右侧,陆君尧把右手的购物袋换到了左手。

  孟鹃扭头看他:“二十多块钱的东西你都不让我给,你这算不算大男子主义啊?”

  陆君尧也不答她,只从口袋里把那盒绿色的润喉糖拿出来递到她面前:“随身带着,这种效果还不错。”

  孟鹃低头看着那盒润喉糖,刚刚她在冰柜前,看见他在收银台那儿转悠了,她抿了抿唇角,把润喉糖的外包装撕开,拿了一颗出来,抬手递到他嘴边。

  陆君尧看了眼她指尖的润喉糖,视线落到她脸上,早晨临走前,他把她抱到了沙发上,他不是第一次抱她,可当时,他却一颗心都乱了。

  陆君尧看着她的右脸脸颊,那里,他在走之前,落了一个吻。

  他张嘴,含住那颗润喉糖的时候,唇瓣碰到了她的手,心脏,就这么不可控地又跳快了几下。

  这份心动,竟然晚到了这么多年。

  带着那份悸动,在回去的路上,陆君尧问她:“饺子是去你煮那还是去我那?”

  孟鹃轻笑:“家里连热水都没有,你那厨房估计很久都没人进去了吧?”

  她拿他昨晚去她家要水喝的理由来取笑他,陆君尧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笑了。

  *

  上午还露了点太阳的天,到了中午,突然就阴了,快两点的时候,丁商玥的电话打来了。

  电话一接通,丁商玥就问:“几点出来啊?”

  她这电话不打来,孟鹃差点就忘了这事:“忘了跟你说,不去了。”

  丁商玥直接咆哮了:“干嘛呀,人家妆都化好了,你又说不去了,那我这半天白忙活了呀!”她现在是难得化一次妆,化一次妆简直就激动得像过年。

  过年都没化妆激动。

  孟鹃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那不然你多拍点自拍?”

  丁商玥哼唧:“那不然呢,我化了快半个小时呢!”

  孟鹃咯咯笑:“你化的什么妆需要半个小时啊?”她可太了解丁商玥了,化妆对她来说,十分钟就能解决的事。

  丁商玥叹气:“这不是要见你家陆先生吗,我就想着化个素颜妆。”毕竟陆君尧和姜白挺熟的。可素颜妆是最难化的,比浓妆艳抹都难!

  不过,丁商玥很想知道:“你怎么又不出去了?你不试探他啦?”

  孟鹃摇头:“不需要了。”

  丁商玥倒吸一口气:“怎么?难道是空欢喜?”

  孟鹃沉默片刻:“当务之急,我还是先把钱挣了再说!”

  昨晚,她趴着看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竟很自私地在想,他那样有权有势,若真有人背后说了他什么坏话,他也一定有应对流言的办法。

  可终究,理智战胜了感性。

  她不可以放手一搏,她被别人怎样议论都无所谓,可是他不行,她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她不能让他因为她而承受不该承受的,

  他那样一个顶好顶好的人。

  电话那头的丁商玥反应了好一会儿,然后是不可置信的语气:“你这么想挣钱该不会是想把这些年陆君尧花在你身上的钱都还给他吧?”

  孟鹃没有说话。

  “还真被我说中啦?”丁商玥有点想不通:“不是,好好的,你还他钱做什么?”

  孟鹃问她:“你知道在外人眼里,我和陆先生是什么关系吗?”

  丁商玥没懂:“什么关系?”

  “资助与被资助人。”

  丁商玥还是没懂:“这不是事实吗?”

  对啊,是事实,是她现在最想改变的事实,她说:“如果我把这些年他花在我身上的钱都还给他,那他就不是无偿地资助我了,我连本带利地把钱都还给他,我和他之间就两清了!”

  丁商玥“啊?”了一声:“两清了?”她越听越糊涂。

  “对,”孟鹃说:“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任何与金钱有关的牵扯,”说到这儿,孟鹃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那一天的画面:“我就可以以一个全身的身份站在他面前,对他说:‘陆君尧,我喜欢你’。”

  那个时候,她就再也不怕别人说他‘奉献变索取’了。

  “孟鹃..”丁商玥终于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我能把你和陆君尧的这段写成剧本再拍成电影吗?”她被感动到了。

  “去你的,”孟鹃笑了笑:“你可不许写!”

  丁商玥感叹:“今天又是被你们的爱情感动的一天啊!”

  孟鹃把自己的事说完了,就开始问她了:“那你和你未来老公的爱情呢?”

  她和她老公的爱情?

  丁商玥要笑死了:“我们的爱情啊,在风里、在雨里,在你看不见的空气里。”

  孟鹃被她逗笑了:“就你嘴贫,你上天说要让他给你写情歌,怎么样了呀?”

  这个问题直接戳到了丁商玥的痛处:“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呢!”

  鬼点子不多的孟鹃突然说了句:“那你干嘛不趁着过年,多去找找他呀?而且你们上次..”

  丁商玥见她不往下说了:“上次?哪个上次?”

  “就上次买衣服的时候,临走的时候,你们不是抱在一起了吗?”

  说到这儿,丁商玥直接哈哈哈了:“我们那叫抱吗?”她简直要笑哭了:“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孟鹃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丁商玥气的腮帮子在咬人:“他撒了手,然后我就跌地上了!”想想就好气!太不怜香惜玉了!而且那天那么冷,她穿的还那么少,地上还那么凉,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孟鹃吃惊道:“他也不怕你肚子里的孩子出意外啊?”

  就是说啊!

  丁商玥哼哼:“我怀疑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给搞掉,好赶紧把这婚事给推了!”美男子都是蛇蝎心肠!

  丁商玥越想越气:“不行,我要去找他!”那次之后,两人到现在还没见过呢!

  丁商玥是个说做就做的主:“挂了吧,我去报仇去了!”

  孟鹃还没来及说再见了,电话就被挂断了。

  所谓欢喜冤家,那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相见分外眼红的桥段。

  丁商玥花了狠心,没坐地铁,打了出租车来。在来之前,她把脸上的妆也给洗掉了,她穿着会抬肤色的那种蓝不吧唧绿不叽歪颜色的企鹅羽绒服,脚踩一双内增高的平底靴,站在了姜白家的大门口。

  大概是从视频里看见来的人是丁商玥,姜白亲自来开的门。

  门开,姜白却没给她笑脸,他一脸的意外:“你怎么来了?”说意外吧,他语气却又淡淡的。

  丁商玥笑眯了眼,她抬手,晃了晃手里的水果篮:“我来给叔叔阿姨拜年啊!”顺便挣点零花钱。

  大过年的,姜白当然不好说什么,他往旁边站了一点:“进来吧。”

  丁商玥嘻嘻嘻地走进院子,也没管身后的人,就提着果篮穿过院子,进了客厅。

  客厅里没人,丁商玥也没拿自己当外人,换了双男士拖鞋就进去了。

  姜白的妈妈徐芝莹从楼上下来了,徐芝莹是个很可爱的富太,她一见这个马上就要给她生大胖孙子的未来儿媳,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花:“商玥来啦!”

  从上次两家把婚事定下来之后啊,徐芝莹就叫她‘商玥’了,被人叫惯了二十多年全名的丁商玥,很喜欢这个昵称。

  “阿姨,新年好呀!”

  还剩几阶台阶就到平地的徐芝莹突然收住了脚,她“哎呀”一声,“你看我这记性,”她赶紧往楼上去:“商玥,你先坐啊!”

  徐芝莹上了楼,去了书房:“老姜,咱家儿媳妇来了!”她自己去翻姜管诚的包。

  姜管诚正在看着电脑,他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你干嘛?”

  “给我儿媳妇包红包啊!”她从姜管诚的包里掏出一沓钱,又从书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结果,红包塞不下,她仰头想了想,可以分两个!

  姜管诚觉得他这个老婆是不是健忘:“初二的时候不是给过了吗?”初二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登过一次丁商玥父母家的门,送了不少的礼物,其中就有丁商玥的红包。

  徐芝莹把红包包好:“那不一样,那是咱们去人家家,而且当时商玥也不在呀,这次,小姑娘自己上门了,那我不得再包一个啊!”

  徐芝莹左手红包,右手往书桌上磕了磕:“你也赶紧下来!”

  姜管诚:“……”

  话说,此时的楼下,姜白进了客厅,赤脚走到沙发边,他朝丁商玥的脚扬了个下巴:“你穿的是我的鞋。”

  丁商玥“啊?”了一声:“哦,那你再穿别的鞋不就行了?”

  姜白:“……”

  徐芝莹啪啦啪啦地从楼上下来了,脸上依旧笑成一朵花,她招呼站在鞋柜旁找鞋的儿子:“姜白,你去洗点水果来!”

  丁商玥从沙发上站起来,很客气:“阿姨,不用麻烦了。”

  客人都说不用麻烦了,姜白便没去,他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

  徐芝莹“咳咳”两声,姜白抬头:“她说了不用麻烦了。”

  徐芝莹拿眼瞪他。

  姜白就很无奈,只得站起来去了厨房。

  徐芝莹把两个红包塞到丁商玥那还没脱的羽绒服口袋里,笑眯眯的:“上次我跟你叔叔去你家,刚好你没在。”

  丁商玥也笑眯眯的:“我从大学毕业就自己出去住了,平时回去也不多。”

  徐芝莹一脸心疼:“所以我说你爸狠心呢,多好一姑娘,有什么好历练的,养家里多好!”

  丁商玥嘻嘻嘻:“我爸那也是想让我们自食其力嘛!”

  这时,姜管诚也从楼上下来了,姜管诚和丁商玥的父亲丁先茂都是一张严肃脸,不过再严肃,来了客人,总归还是会笑的。

  他嘴角挂着商业性的微笑:“商玥来啦!”

  丁商玥扭头,笑得更甜了:“伯父,新年快乐。”

  过年嘛,长辈听到这四个字就觉得空手不太好,所幸他在临下来的时候也准备了红包,老婆包了两个,他包一个也说不过去,他走到沙发边,把两个红包给她:“新年快乐。”

  丁商玥没作假,两手接过他的红包,揣另一边的兜里:“谢谢伯父。”

  姜白把半盆洗好的车厘子放在了茶几上,他很自觉,不想被父母唠叨,就从茶几下面的格子里,拿出几包零食啊巧克力啊放她面前。

  丁商玥在心里撇嘴,但眼睛笑弯了:“谢谢姜白。”

  谢谢就谢谢,非要在谢谢后面加上他的名字,这就让人听着有那么几分说不出来的感觉在里面,说怪不怪的那种。

  徐芝莹就坐在丁商玥的旁边,她把丁商玥热乎乎的小手给包手里:“晚上可不许走,就在这吃饭。”

  丁商玥乖巧得不成样子:“好呀!”

  姜白一听她说话带尾音,耳朵根就麻麻的。

  徐芝莹突然后知后觉的:“把衣服脱了吧,开着暖气呢。”

  丁商玥一脸的不好意思:“看我这记性,一激动就给忘了。”

  坐她对面的姜白摸了摸鼻子,就有点想不通她有什么好激动的。

  待丁商玥的企鹅羽绒服一脱,那瘦瘦的小身板就惹得徐芝莹更心疼了:“你看看你瘦的,平时一个人要好好吃饭,知不知道?”

  丁商玥里面穿的是宽松的毛衣,徐芝莹伸手,在她那看不出肚子的肚子上摸了摸:“你现在是最需要营养的时候,还有安全也很重要,像吃饭呀,睡觉呀,走路呀,都要注意,知道吗?”她越想越放心不下:“干脆,你就搬过来住吧。”

  ‎

  【 作者有话说 】

  同居呀…

32.-冬日烟火- [VIP]

  徐芝莹越想越放心不下:“不然,你就搬过来住吧。”

  姜白伸手去拿车厘子的手停在半空。

  丁商玥也“啊?”了一声,呆住。

  倒是姜管诚,他“咳咳”两声做提醒。

  徐芝莹不理他的咳嗽,问丁商玥:“就搬来住吧,上天,我听你妈说你平时都是坐地铁打车之类的,”她一脸的不放心:“那太不安全了,”她指着姜白:“他又没事,你要去哪,跟他说,让他接送你。”

  姜白嘴角在抽抽:“妈,我要上班。”

  徐芝莹扭头,一个眼神射过去:“上班重要还是老婆孩子重要?”

  姜白在心里呵呵呵了,之前也不知是谁说:“有什么能比咱姜家百年的基业重要的。”

  丁商玥哪里想住进来,她摇头又摆手:“不、不好的,这要传出去……”

  徐芝莹“哎呀”一声:“这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我们姜家的儿媳妇,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啊!早住进来晚住进来,有什么区别呀!”

  丁商玥突然就后悔这趟上门了。这是用四个红包把自己推进了深渊啊!

  徐芝莹却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就跟你爸妈说,他们不把你这个闺女好生养在身边,那我来养!”

  姜白的脸直接就绿了。

  丁商玥呢,也跟着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不过,就在丁商玥瞄到姜白脸色的时候,她突然心生一计!

  刚刚还有点愁眉的丁商玥,突然挽住了徐芝莹的胳膊:“阿姨对我真好!”

  姜白冷眼瞥向她。

  丁商玥可丝毫不示弱,她冲对面的姜白挑了个眉,然后问徐芝莹:“阿姨,我能去姜白房间里看看吗?”

  姜白那弯着的后脊当即就板正了。

  徐芝莹忙说行啊,她朝对面的姜白招手:“你带商玥上楼去看看,”她突然悄咪咪地附丁商玥耳边:“那臭小子平时都不让我们进他房间,正好你去看看他房间里都藏了什么宝贝!”

  结果,就在姜白走在前头,已经踩上楼梯的时候,徐芝莹一声命令:“姜白,商玥都怀孕了,你也不知道扶着她点?”

  丁商玥下意识的就把手放在了自己的侧腰上,然后就见姜白眼里崩刀子地走到她身边,非常、极其不情愿地挽住了她细细的胳膊。

  等这‘小两口’上了楼,姜管诚忍不住开始教育老婆了:“你就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

  那不可能。

  她要从现在开始就和她的宝贝孙子培养感情!

  姜白的房间在二楼最东面,到了房间门口,姜白像座墙,堵在了丁商玥的面前,他眼神冷冷淡淡的,里头有明显的防备:“你是有什么话跟我说吧?”

  真是好聪明一男的。

  丁商玥就喜欢聪明的男人,她勾唇一笑,完全没了楼下时候的乖巧模样,她笑得贱兮兮:“你想不想我住进来?”

  姜白目光一沉:“难不成你还真想住进来?”

  丁商玥歪着脑袋,扁了扁嘴:“我无所谓啊,住哪不是住,再说了,”她往左右两边看了看:“你家可比我现在住的公寓大多了。”

  姜白才不信她的这套说辞。

  丁商玥抬头,凝眸看他,她双脚往前一步,仰起的额头,正好到他脖颈的喉结位置,她凑近他,放低了声线:“我住不住进来,其实只要你一句话。”

  姜白眉宇轻蹙,漂亮的眼睛冷冰冰地沉着:“什么意思?”

  丁商玥嘿嘿笑了笑,她伸手,比了个尾指指甲盖那么大点给他看:“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小小的请求?

  怕是要狮子大开口吧!

  姜白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带了迟疑与防备,他惜字如金:“说。”

  “给我写一首情歌。”

  情歌?

  姜白脑子里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没太懂她的意思:“什么情歌?”

  丁商玥在上楼的时候就想好了绝佳的剧本:“咱俩五一不就成夫妻了吗?”她换了张委屈脸:“我大学的时候就跟室友打赌,说我未来的老公一定是用情歌作为求婚的礼物打动我的!”

  她可怜巴巴、惨兮兮的表情:“我结婚的时候,我那室友是肯定要来的,到时候我要是拿不出情歌,岂不是要被笑死!”

  她理由可太充分了:“毕竟你还是音乐界的才子,不给自己的老婆写首情歌,说得过去嘛?”

  这个请求,猛地听上去,似乎也不是很过分。

  虽说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姜白多多少少还是能摸到点她的鬼心思,他狐疑地看着她那双看似纯真的眼睛:“你该不会是要拿着那歌去做坏事吧?”

  丁商玥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呢?”她瞪大她的一双杏眼,是诱哄的语调哦:“你是我未来的老公,以后,我们可是要同床共枕的呀,我——”

  姜白听不下去了,他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是不是我给你写首歌,你就不会住进来?”

  丁商玥立马伸出三指指天发誓:“绝对不住进来!”

  姜白带着审视的眼睛盯了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妥协:“一周后给你。”

  丁商玥一巴掌甩他手臂上,“爽快!”

  姜白:“!”

  所以说,他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和这种人滚了床单呢?

  那晚,他虽喝了酒,但意识是完全在的,他完全可以推开的!

  就因为她娇滴滴地带着尾音?因为她一条细白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还是说让他做了好几场梦的淡淡橘子香?

  正月初八,孟鹃去了谷老师的音乐室,之前她写的五首歌都被谷老师编好了曲。而名为《唱将》的歌唱选秀也将于正月十七晚上八点正式开播。

  所以,从初八开始,孟鹃每天的时间表都被排得满满的。

  越忙越来事。

  正月初十的晚上,孟鹃到家已经快九点。

  别墅的大门刚打开,手机就震了,是丁商玥。

  丁商玥在电话里嗷嗷叫:“啊啊啊啊啊孟鹃,歌我拿到了,拿到了!”

  最近忙得昏天暗地的孟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歌啊?”

  丁商玥激动得恨不得蹦跶到天上去:“情歌啊!姜白给我写的情歌啊!”

  孟鹃这才想起来,她问:“是光有歌词还是什么?”

  丁商玥怎么可能只要歌词。

  事情是这样的,姜白就真的只给她写了歌词,结果丁商玥让他唱给她听。当时,丁商玥在他办公室,姜白一听还要他唱,一张俊脸都崩了。

  丁商玥就怔怔地盯着他看,“你写的歌,你不会唱吗?”

  那首歌,姜白压根就没用心写,而且歌词都不太押韵,他连曲都没写,哪里唱得出来。

  然后丁商玥就垂着脑袋,很无辜地说了句:“阿姨昨天还问我什么时候能搬过去呢……”

  当晚,姜白连家都没回,就在他那已经关门的音乐工作室里,花了一天一夜,把那首歌完成了。

  再然后,姜白没敢再把她约到公司,他去了丁商玥的家,站在丁商玥虚掩着的门后,红着脸,把那首情歌清唱了出来。

  “喂?”孟鹃见她半天不说话,“丁商玥?”

  丁商玥猛然回了神:“啊?”她摸了摸隐隐发烫的脸颊,怎么回事,脸竟然又烧了,那天,姜白给她唱歌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烧过一次了。

  孟鹃又问了一遍:“是光有歌词还是什么?”

  丁商玥把心头的思绪暂时给压了下去,“你就这么看不起我的吗?不仅有词曲,我还让他连夜给我把曲都编好了!”

  话既然说这份上了,丁商玥把她这通电话的目的说出来:“上次我不是说想让你帮我唱这首歌的吗?”她捏着调儿央求:“那你什么时候帮我唱呀?”

  孟鹃想了想:“就明天吧,”不过有个难题:“是不是得录下来啊?”她问:“去哪录歌呢?”

  丁商玥知道她最近都在录音室:“你那个音乐老师的录音室能借用一下吗?”

  孟鹃不确定:“我明天帮你问问,你先把那歌发给我看看,我晚上先练练。”

  “好勒,我马上就发给你!”

  当晚,孟鹃抱着吉他,边弹边唱,唱到她能熟练地记下歌词,唱到她自己突然来了灵感。

  天光大亮,房间里橙黄的灯随着窗外的光亮而暗下去,趴在书桌上枕着自己胳膊睡着的人挪了个方向,压在手肘下的那两页白纸飘落到地上。

  白色的纸上,黑色的字娟秀整齐——

  一连串的歌词没有改动,像是一气呵成,但是歌名却被改了又改,从《冬愿》到《烟火成真》再到《冬日旅程》,最后像是终于被确定。

  是《冬日烟火》。

  是今年,他们一起看的那场烟火。

  莺飞草长的三月,有繁花,有新燕,有和风,也有春雨。

  三月一号,也就是正月十七,辉泓娱乐公司和一家视频网站合作打造的大型歌唱选秀节目《唱将》于晚上八点在一家卫星频道准时直播。

  节目邀请了四位明星导师助阵,在节目还未开播前,势头就已经被打得火热。

  开场的助唱嘉宾请的是香港一位大牌男歌手。到底是红人,还未露脸,现场的尖叫声就爆了。

  节目一集一小时二十分钟,在节目结束前十分钟,场内所有的灯光突然暗了下去,容纳了500人的直播厅里,随着暗下的灯光也突然地静谧了。十几秒后,舞台中央的镁光灯骤然亮起,白得刺眼的灯下,一个背着吉他的女孩子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台下所有人的视线里。

  是孟鹃。

  她穿着白色棉质长裙,黑色的长发铺在脑后。

  没有伴奏,她微阖双眼,轻拨她的吉他。

  当她那慵懒却也清澈的嗓音一跑出来,台下的观众不自觉地张了张嘴巴。

  竟是前段时间大火的《落日锁秋》。

  当时这首歌火的时候,大部分人注意的都是‘姜白’二字,虽说网上有很多人在翻唱这首歌,但这首歌的作词作曲和演唱者都太陌生,以至于没有人去深挖“孟鹃”这个人。加上现在很多视频网站因一首歌火起来的人太多,所以热度一下去,演唱者也渐渐就被遗忘了。

  台下的观众席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原唱?原唱叫什么来着?

  很多人开始拿起手机上网搜《落日锁秋》这首歌。

  秋风将湖波荡漾,圈成你的模样,

  烟雨长廊,尽头是想一探究竟的芬芳。

  凉风将初冬点亮,天很灰,却因你,火一般灼热了悲凉。

  落叶轻飘,落入我窗,如你跌入我思潮,蝶翅般,撩我心上,

  却又如离别,在酝酿。

  秋雨滴答作响,一地涟漪,依旧你的模样……

  昨天,孟鹃已经来过这个演播厅,当时在场的除了丁商宇,还有丁商宇请来的几个业界很出名的音乐老师。

  当时孟鹃只唱到一半,其中两个音乐老师就直接说她适合唱舞台。

  而此时,现场观众的反应也足以验证了这一说法,因为那些拿出手机不过几秒的手随着舞台传来的歌声都缓缓垂了下去。

  孟鹃的嗓音很有她的特色,有点细,有点软,很慵懒,再配上伤感又缱绻的歌词,她把少女深藏的暗恋唱到了极致。

  最后的一个音节结束,现场足足安静了有十几秒,接着,台下掌声雷动。

  原本,孟鹃还在担心,因为开场是很火的一个歌手献唱,而她一个新人,却作为压轴,这样破坏了这个圈子里的规则,按理说,她是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

  可一夜过去,风平浪静。

  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孟鹃被床头柜上的手机震醒了。

  电话一接通,丁商玥的声音就炸了过来:“宝贝,你上热搜啦!!”

  这热搜,有点姗姗来迟了。

  孟鹃睡眼朦胧的:“什么呀?”

  “宝贝!”丁商玥继续嚎叫:“快点醒醒,你赶紧上微博看看!我的天,网上都炸了,你知道吗,我那宝贝蛋子的热度被你带的,又火起来了!”

  怎么个火法呢?

  丁商玥导的那部电影《奔流时光》在微博有个官方账号,丁商玥整日都盯着那粉丝量,一天前还十六万呢,结果今早就破了三十万。

  而且今早的热搜,不知孟鹃的名字,还有《唱将》,还有《奔流时光》,就连姜白的名字也上去了,不过热度最高的还是孟鹃的名字。

  挂了电话,孟鹃上了微博,她有微博账号,但昵称不是她的名字。

  她点开热搜才发现,她的名字竟排在文娱榜第一。

  她一点点往下翻,全是昨晚她在舞台上的歌唱视频,评论区里也一片好评,很多网友都留言说是“宝藏嗓”、“这声音绝了!”、“这是什么天籁?”还有一批网友因为《落日锁秋》的歌词在感慨自己的暗恋、爱而不得……

  孟鹃呢,反应有点懵,措手不及的感觉更多一点。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首歌就这么突然的就红了。

  这年头,想红,难,可真的红了,也就一瞬间的事。

  上午,孟鹃接到经纪人李姐的电话,让她九点准时到公司的小会议室。

  八点五十,孟鹃到了公司,进了会议室才发现,丁商玥也来了。

  两个好姐妹一见面,就抱在一起蹦跶。

  坐在旁边的李姐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老板妹妹的朋友啊!难怪得老板这么个特殊待遇。

  丁商宇用指关节敲了敲会议桌,对丁商玥凶巴巴:“严肃点。”

  两个女孩瞬间就老实了,坐在椅子上,等着丁商宇这个大老板发号施令。

  丁商宇把一个文件夹推到孟鹃面前:“这是她早上拿过来的,”他看着孟鹃,朝孟鹃右手边的丁商玥抬了个下巴,“她说这首歌作为《奔流时光》的插曲,还说你答应帮她唱了。”

  孟鹃扭头看了眼安静如鸡的丁商玥,然后不确定地问丁商宇:“我是不是擅自做主了?”因为合同上注明了,她作为乙方,一切与演艺活动和所有的商业行为都要告知甲方并得到甲方的允许。

  但辉泓是电影《奔流时光》的投资方,丁商宇停顿了片刻,身子后倾,靠着椅背:“既然你答应她了,那就你来唱好了。”

  丁商玥激动地在桌子底下一个劲地揪孟鹃的衣服。

  丁商宇在早上接到丁商玥的电话后,就有了打算,“这几天,好好练一下这首歌,就作为下周《唱将》的开场曲。”

  孟鹃惊讶:“下周我还要参加啊?”

  “不然呢?”丁商宇笑了笑:“只有多露脸,多唱,才能保持住你现在的热度啊!”他把之前的例子拿出来说:“像上次那样,火那么几天,不把热度保持住,网友都健忘得厉害,脸一转,就不记得你是谁了。”

  丁商宇今天才把他的计划说出来:“一周一首歌,把热度保持住,过几个月,就可以出一张专辑。”

  张姐今天算是看明白了,老板这是要立捧这个歌唱新人啊!这在辉泓还真算是个例外,辉泓这些年,除了培养演员,是真的没往音乐方面使力。

  为什么?

  因为现如今的市场,单纯地做音乐都挣不到什么钱!

  就像《唱将》在最开始的股东大会表决的时候,也是有好几个股东提出了反对意见。可是没办法,即便好几个股东反对,这个歌唱选秀节目还是如期筹备了,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开播。

  张姐突然就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黑幕”,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的新人,这个好几次直呼老板全名的新人..

  快中午的时候,在公司还没走的孟鹃接到了陆君尧的电话。

  因为已经十一点半了,陆君尧不确定地问:“在忙吗?”

  孟鹃说不忙。

  陆君尧问:“中午呢,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丁商玥正凑着耳朵偷听呢,孟鹃搡了她一下,背过身去:“好啊。”

  旁边的丁商玥在掩嘴偷笑。

  陆君尧问:“是在公司还是音乐室?”

  孟鹃说:“在公司。”

  “好,那我现在过去接你。”

  挂了电话,丁商玥温馨提示:“你现在可是红人了哦,小心被拍到!”

  孟鹃回了她一个眼神:“你少取笑我。”

  十二点半,陆君尧的车停在了辉泓公司楼下,他坐在车里给孟鹃发了个短信。

  五分钟不到,孟鹃就从一楼跑了出来,看见她后,陆君尧开门下了车。

  赶上中午,楼前的广场上,有不少人。孟鹃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的热度,她气喘吁吁的跑到陆君尧跟前,仰着头告诉他:“我上热搜了!”

  他垂头看她,眼睛里盛了这三月里温柔的日头,他笑着说:“我看见了。”

  她眼睛里有期待,还有想和他分享的喜悦,以至于她声音里都笑着笑意:“那你昨晚有看节目吗?”

  陆君尧点头:“看了,”他从八点就守在了电视机前,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直到听她唱完那首《落日锁秋》。

  眼里头含着羞,她微微红着脸,问他:“好听吗?”

  他眉眼里有淡淡的宠溺,“很好听。”不像以前,她若是考了一个很好的成绩,他总会说:继续努力。

  过往的路人,有的人认出了孟鹃的脸,于是,陆君尧还有那辆几百万的车都跟着一块入了镜头。

  陆君尧在来接她之前,定了一个西餐厅。因为早上看见了热搜,所以他包了场。

  车子停稳,陆君尧下车,绕过车头,他给孟鹃开了副驾驶的门。

  孟鹃先是一愣,转而笑道:“你干嘛呀?”他虽礼貌绅士,倒少有像现在这样,去给她开车门。

  陆君尧也不说话,但从在辉泓楼下见到他开始,他的嘴角就一直弯着。

  两人并肩走到餐厅门口。一声“君尧”——

  两人同时扭头。

  是个年轻女人,穿着一件莫兰迪浅蓝色大衣,肩上是一眼就能清楚看见品牌logo的包包,她面露欣喜:“这么巧。”

  陆君尧只淡淡地扬了唇角:“你好,梁女士。”

  被叫梁女士的女人脸上多了几分尴尬:“上次不是说了,叫我颜颜就可以了。”

  原本并没有对她在意的孟鹃在听见她口中的“上次”后,这才把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

  化了妆的五官精致又漂亮,一双看着陆君尧的眼睛里在灼灼发亮。

  只可惜,对于称呼,陆君尧并未改口:“梁女士也来吃饭吗?”

  梁颜颜说不是:“我就是从这儿经过。”话落,她看了一眼孟鹃。

  孟鹃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在对上她视线的时候,她朝梁颜颜礼貌地笑笑。

  梁颜颜笑意嫣然:“君尧,这位是?”

  陆君尧更正道:“梁女士还是叫我陆君尧好些。” 礼貌,却疏离,是他对外人一贯的态度。

  梁颜颜瞬间面露尴尬。

  原本只是与孟鹃并肩而站的陆君尧,突然抬手,手臂环在孟鹃身后:“抱歉,梁女士,我和朋友来吃饭,就先失陪了。”他连客套的邀请都没说。

  然后,他无视梁颜颜一张窘迫失落的脸色,掌心压在孟鹃的右肩,搂着她走进餐厅。

  孟鹃有几秒的失神,余光在不听话地瞄了好几眼自己的右肩后,她终于没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可陆君尧却没有把手收回来。

  直到走到餐厅最中间位置的一个餐桌前,陆君尧才收回手,给她抽出椅子。

  一顿饭的功夫,孟鹃一个字也未提及刚刚那个女人,虽然她很好奇,好奇到心里像是跑进来一只挠她心的小猫。

  可她也知道,她现在还没有身份过问他这些。

  饭后,陆君尧问她:“下午要回公司吗?”

  孟鹃说不用:“下午有半天的假,不过明天开始又要忙了。”

  陆君尧问:“继续练歌吗?”

  孟鹃点头:“丁商、”她顿了一秒,改了口:“丁总今天才跟我说,让我每一期都参加《唱将》。”

  陆君尧眸光微转:“一期一首歌?”

  “嗯,”孟鹃抬手,手肘搭在了桌子上,托腮道:“他说这样可以维持住热度。”

  陆君尧垂眸笑了笑:“的确也是一种办法。”不过,他说:“但是你们公司应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要把你之后的路规划好并告诉你。”

  孟鹃也无奈:“老板的心思,谁摸的准。”

  她的这句“老板”让陆君尧唇角扬了扬:“和他从朋友变成上下级,还习惯吗?”

  孟鹃由一只手托腮,变成了两只手:“也没什么习不习惯,就有时候会不小心喊他的全名。”

  “那你要多注意,”陆君尧提醒了句:“毕竟不是私下里,这要让你们公司的人听见,说不好会议论你。”

  孟鹃点了点头:“所以啊,我现在见到他,都尽量装得恭敬一点。”

  陆君尧不由得轻笑:“怎样的恭敬?”

  孟鹃把两只胳膊收回来,“就那种把腰完成75度,然后说一声丁总好。”

  陆君尧有点想象不出那画面:“那他呢,是什么反应?”

  孟鹃也忍不住掩嘴笑:“就感觉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的那种。”说到这,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待她笑完,陆君尧突然神色认真了几分:“以前看见你和他们嘻嘻哈哈的时候,我羡慕过。”

  ‎

  【 作者有话说 】

  这周都是两章合一。

33.-冬日烟火- [VIP]

  “羡慕?”孟鹃皱了皱眉头:“羡慕我和他们嘻嘻哈哈啊?”

  陆君尧轻轻点头,大概是觉得自己也很好笑:“就觉得你和我在一起会比和他们在一起要拘谨。”

  孟鹃纠正:“那不是拘谨,是尊敬!”

  陆君尧微微垂下眼睫:“不是对长辈才会尊敬吗?”

  以前还笑他比自己大九岁的人,今天却改了口:“你不就比我大了九岁嘛,可别想着做我的长辈。”从她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动了心,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就变了。

  这时,服务生把一份甜品端上桌,是一个三角形状的草莓慕斯。

  孟鹃抿唇笑了笑,抬头看他:“好久没吃蛋糕了。”都说心情不好才要多吃一些甜食她不是,她都是心情好才会想吃。

  她叉了一块到嘴里,甜甜的味道让她眼睛笑弯了。

  第二期的《唱将》,孟鹃是作为开场献唱。

  她穿着一件白色针织衫,搭配一条杏色的百褶裙,清新不脱俗,又不失气质。

  她站在舞台上,背着她的吉他,对着话筒:“今天唱的这首歌是电影《奔流时光》的插曲《心动》。”

  台下掌心响起,沸腾声里夹杂着几声高呼:“孟鹃!孟鹃!孟鹃!”

  她浅浅莞尔:“希望你们喜欢。”

  弦音从她的指尖溜出来,她用她慵懒的嗓音,把一个男孩对女孩的心动不疾不徐地唱出来。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收尾,孟鹃往后退了一步,朝台下观众浅鞠一躬。

  掌声伴着她的名字,再次响彻整个直播厅。

  这次不像上次,上次孟鹃唱完,舞台中央的镁光灯就灭了,她像只神秘的猫,来的突然,走得让人心尖泛痒。

  这次,按照台本,她留在了舞台上,主持人手持话筒走到她身边。

  像是要把现场的气氛再拉一个高潮,主持人说:“上次来做客,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今天可不行,今天怎么也得做个自我介绍。”

  孟鹃今天化了妆,妆不重,打了粉底,挑了眼线,唇上是橘色系的唇膏,无论是服装,还是妆容,又或者是她的气质,都属于恬淡优雅的那一类。

  她将立杆话筒拿到手里,对着观众席浅浅一笑:“大家好,我叫孟鹃。”

  最简单不过的自我介绍了。

  主持人把话题引到昨天的那首《落日锁秋》上:“昨天唱的那首歌是你的原创,是吗?”

  孟鹃点头:“是的。”

  主持人的这段对话没有台本,更多是随意:“写的是自己的故事吗?”

  孟鹃笑了笑,眼尾有淡淡的羞涩,她说:“我想,每个女孩的心底都有过那样一段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的羞涩与胆怯。”

  此时的御湖上园里,坐在沙发里的陆君尧,看着屏幕里孟鹃的脸。

  暗恋..羞涩..胆怯..

  她说的是她自己吗?

  那她暗恋的对象是谁?

  这段时间,他隐隐能感觉到她的心在慢慢向他靠近,可他却又无法完全确定那份靠近是否与喜欢有关。

  自觉到先动心的那个人,总会觉得自己是卑微的一方,患得患失又惶惶不安。

  但动了心却又不自知的人,抓狂的时候就像刚出生的小虎崽,即便张牙舞爪,也不会有威慑力。

  姜白盯着电视机屏幕,在对电话那头的人‘怒斥’道:“怎么就成你电影的插曲了?”

  丁商玥也看着电视呢,她装的一脸无辜:“那你送都送我了,我还不能有点支配权啊?”

  电话那头的姜白几乎都能想象出她此时的表情!

  别说姜白不能看见她那张可爱脸,光用想的,都够呛,就明知是装的,可就是……就是……

  他闭上眼,告诉自己不能想不能想:“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丁商玥一点也不怵他,明知故问地轻捏尾音:“什么呀?”

  姜白那提到嗓子眼的‘你说什么?’突然就卡了一下,他吞咽回去,换成:“你给我好好说话!”

  丁商玥家里写废掉的剧本有半人高,剧本老手的她眸子转了转,脑海里有电影对白在翻页,默了几秒,她嘴角一勾:“人家怎么就不好好说话啦?”

  ‘啦’也算尾音,重点是,她腔调甜甜的,黏黏的。

  姜白抬手挠了挠额头,耳根子已经完全麻了:“反、反正不行,我不同意。”

  丁商玥在心里撇了撇嘴,但嗓音没变:“我不管,反正你都送我了。”

  ‘我不管’三个字也有点像撒娇。

  姜白:“……”

  丁商玥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又要发火,于是退了一步:“那我不把你的名字打上去还不行嘛?”

  ‘嘛’也是尾音哦。

  姜白扶了扶额,就很没办法:“你最好说话算话!”

  她怎么可能说话算话!

  第二天上午,孟鹃唱的那首《心动》的高.潮部分被丁商玥放上了视频网站,电影的微博账号里也放上了音乐播放链接,点进去,作词作曲编曲人全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姜白。

  丁商玥呢,为了把她的宝贝电影推到‘风口浪尖’,更在不怕死的更了条微博:@姜白V,谢谢老公的情歌。

  当天中午,姜白被顶上热搜第一,他一个已经退圈的音乐人,最近连上热搜,直接把将姜管诚搞爆.炸了。

  傍晚被训了一个小时的姜白,一个小时后堵在了丁商玥家的大门口。

  丁商玥正准备出门去她的工作室呢。

  两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就那么眈眈地对视了近两分钟的时间。

  做贼心虚的丁商玥就要把门关上的下一秒,姜白直接一个掌心将门撑住了。

  姜白冷笑一声:“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玩成这样!”

  丁商玥被他那冷飕飕的气压给吓住了,张口就结巴:“我、我哪里、哪里玩你了呀。”

  丁商玥现在可太知道姜白的软肋了,这看着软硬不吃的男人好像很怕女人撒娇!

  姜白正在气头上,硬是忽略掉她的尾音,他眯着眼看她:“这还不叫玩?”

  丁商玥眨巴眨巴眼,“不、不就喊你一声老公嘛..”她是怂唧唧又可可爱爱的腔调:“再说了,过不了两个月,你就真成我老公啦..”

  姜白气的当然不是她那句‘老公’,他盯着她看,眼神里有一引就爆的信号:“你别给我避重就轻!”

  丁商玥被他那带了点吼的低斥声给震慑住了,她咬了咬下唇,就两秒,她委屈地眼眶一红,接着,嘴一撇,眼泪掉下来。

  姜白因为手撑着门,上身是微微弓着的,在看见丁商玥滑下来的眼泪,他手臂一缩,身体立马就站直了,他刚要开口,只听“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了。

  徐芝莹提着两个保温桶从电梯里出来。

  姜白扭头,丁商玥不仅脸上挂泪,眼里还噙着泪的也看过去。

  徐芝莹脚步顿了一下,在看见未来儿媳妇委屈扒拉的一张脸,她视线落到姜白的脸上。

  有无措、有窘迫,还有她理解的‘心虚’。

  徐芝莹两个大步跨过去,因为提着保温桶,她腾不开手,她就一脚踢到姜白的小腿上:“你个臭小子,欺负人欺负到人家门口了是吧?”她气不过,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地下,两手并用,一起甩到姜白的后背上:“你现在能耐了啊,她还怀着孕呢,你居然还把她弄哭,你要死是不是?”

  姜白往旁边躲:“我、我没有,”他无力地辩解:“是她、是她自己哭的!”

  徐芝莹怎么可能信,她把姜白堵在墙角,继续打:“我说商玥怎么死活都不去咱家住呢,原来是你这臭小子在作怪!”

  “妈!”姜白一个转身,抓住了徐芝莹的手腕,就很抓狂:“你够了吧!”

  徐芝莹被他的低吼声镇住,懵在原地。

  丁商玥见气氛不对,赶紧跑过去把姜白的手给掰开,她一个‘和事佬’站在两人中间,面对着徐芝莹,是‘护’老公的架势:“阿姨,我哭不是因为姜白..”

  “不是因为这臭小子?”徐芝莹愣了一下:“那是因为什么?”

  丁商玥那小脑袋瓜子转的可太快了:“是、是因为他来看我,我感动的..”

  把人‘感动’哭了的姜白:“……”

  徐芝莹“啊?”了一声:“感、感动的呀..”她一脸后悔的表情:“哎哟,那你不早说。”

  丁商玥眼皮耷拉下去,很自责的样子:“就、就没来及..”

  姜白无语地瞥了眼丁商玥那后脑勺,所以说,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和这么一个满嘴谎话的人精滚了床单!

  徐芝莹呢,借机道:“那就趁着今天去阿姨那,反正以后那也是你的家,而且你爸妈也没反对,现在就当提前预热了,”她低头看丁商玥的肚子:“这以后,姜白也不用跑来跑去的,想见你和孩子呀,一回家就能见到。”

  ‘一回家就能见到’这句话让姜白心头一凉。

  丁商玥扭头看了眼姜白,没等姜白用眼神示意她呢,丁商玥就被徐芝莹给拉回了房子里头。

  “上周啊,阿姨把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给你买好了,你就收拾点衣服就行了,”徐芝莹朝外喊:“姜白,你赶紧进来帮忙!”

  此时的丁商玥简直就是一个被赶上架的鸭子,扑棱着没用的翅膀,跳不下来也飞不走。

  当天晚上,丁商玥住进了姜白家,更让她眼珠子要掉下来的是,徐芝莹竟然还让她和姜白住一间。

  丁商玥站在姜白房间门口,一张小脸都要垮了:“阿姨,我、我住姜白房间啊?”

  徐芝莹眼睛亮亮的:“对呀,你们小两口,不住一间难道还要分居吗?”

  丁商玥嘴角挂着强挤的笑:“可、可我们还没结婚呢。”

  可她怀着孕呢,这可比结婚都有说服力。

  徐芝莹“哎呀”一声:“这都三月份了,哪还有多长时间呐,”她把丁商玥轻轻推进房间:“姜白这房间大,你看,”她伸手划剌了一下:“比我们那间还要大呢。”

  是挺大的,都快赶上她之前住的公寓了,就连她被‘赶’出家门前自己那间卧室估计也就只有这一半大。

  “可是阿姨,”丁商玥眼睛一亮,她双手托腹:“我怕晚上姜白睡觉不注意,踢到我肚子。”

  徐芝莹脸色一僵。

  一个小时前还唯恐她住进来的姜白,此时眉尾一扬,突然转变了态度:“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他指了指他那张大床:“我那床两米二的。”

  丁商玥眼神一呆,什么鬼?

  这男人之前不是不想她住进来的吗?

  怎、怎么现在突然180度大转变了?

  丁商玥正分神想着原因呢,只见徐芝莹和姜白母女俩一唱一和的:“对对对,这床啊,大着呢,而且姜白啊,打小睡觉就老实,没事的。”

  睡觉老实?

  丁商玥在心里呵呵呵了,她脑海里可清楚记得那天早上醒来,姜白一条腿搭在她身上,胳膊也搂在她心口呢..

  这叫老实?

  不仅睡觉不老实,人也不老实,趁着她酒醉就把她拐床上!

  整个就是一披着狐狸皮的色狼!

  感觉掉狼窝里的丁商玥现在就只想逃:“阿姨,我晚上还要去工作室,我、我先去,我晚——”

  “姜白,”徐芝莹朝姜白招手:“那你送商玥去!”

  丁商玥嘴角抽了抽。

  姜白呢,嘴角勾笑,从沙发上站起来:“行啊。”他走到脸色开始变绿的丁商玥面前:“走吧,我送你,等你忙完,咱俩再一块回来。”

  丁商玥:“……”

  今晚月色好到了极致,弯弯的月亮像是情人笑弯了的眼,可丁商玥却觉得,连月亮都在笑她!

  笑她聪明反被聪明误,笑她偷鸡不成蚀把米,笑她掉进狼窝就要被吃干抹净。

  丁商玥哪还有心思去工作室忙活,其实她也没什么好忙的,就是在家睡了一个下午憋得慌才想着去工作室看看,毕竟从下周开始,她的电影就要开始各地忙宣传了。

  车子经过一条小吃街的时候,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的丁商玥突然一声“停车!!”

  车子缓缓停下,没等姜白张口,丁商玥就开门下了车,姜白在车里“嗳”了一声。

  丁商玥不理他,她噘着嘴,把手里的链条包往肩上一抗,大步往小吃街里走。

  这条不宽的街道尽头是所大学,路两边全是小商小贩。

  丁商玥中午就没吃,这个点,肚子饿的咕咕叫。经过一个卖臭豆腐的摊位时,丁商玥嘴角一弯,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

  “师傅,我要一份臭豆腐,多放蒜!”

  “好嘞。”

  姜白把车停好,跑到她跟前的时候,丁商玥已经拿着一次性筷子开吃了。

  其实丁商玥也不知道姜白讨不讨厌大蒜的味道,但这味道吧,后劲比较足。

  姜白皱着眉头看了眼她手里的盒子:“你晚上没吃饭?”

  丁商玥又夹了一块臭豆腐吃到嘴里,她鼓着腮帮子点头。

  姜白脸上有几分自责,“那你不早说?”他往四周看了看。

  早说了,然后呢?

  毕竟她是个孕妇,姜白心里突然就有点过意不去了:“走,我带你去吃点有营养的。”

  丁商玥摇头,用手指了指那盒已经被她吃了一半的臭豆腐:“我吃这个就行了。”

  姜白也不说话,直接从她手里把盒子拿到了手里,是不带商量的口气:“你怀着孕呢!走,我带你去吃其他的!”

  丁商玥盯着他手里的臭豆腐,别说,这味道还真不错,她舔了舔唇:“就剩几个了,也不差那——”

  余下的话,丁商玥也不需要说了,因为姜白头一低,把那盒子里的三个臭豆腐,一口一个的给吃进了嘴里。

  所以,他是吃蒜的对吗?

  所以那些小说里说的那些高冷人设、霸道总裁最闻不得蒜味都是胡编乱造的对吗?

  丁商玥哆嗦着嘴角,好想哭。

  姜白原本是走在右侧的,可小吃街来往的人不少,还有很多骑电动车和共享单车的穿行,姜白便绕过她走到了她左侧,谁知,丁商玥的右肩还是被过去的一个男人撞了一下。

  姜白想都没想,拉着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到了墙边的位置。

  丁商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他虽然拉着她,但并没有碰到她的手,他的虎口一圈隔着她的衣服攥着她的手腕。

  丁商玥心口悄悄在加速,加着加着,手腕突然就被松开了。

  姜白从外套的右侧口袋里掏出了钥匙给车解了锁。

  丁商玥抬手轻轻覆在心口的位置。

  糟糕,如果记得没错,这是第四次了。

  第一次是那天早上,他赤着上身下床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的腹肌以及他后肩上纹的一个音符。

  第二次是在她家门后,他给她唱那首他自己写的情歌。

  第三次是她和孟鹃打电话的时候回忆起他唱歌的情景。

  第四次是——

  “上车啊!”

  姜白带着点催促的声音把丁商玥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丁商玥吞咽了一下,偷瞄他一眼后上了车。

  待丁商玥系好安全带,姜白递给她一个口香糖。

  丁商玥接到手里,就随口问了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吃臭豆腐?”

  姜白把剥好的口香糖放嘴里:“三大最爱之一。”

  臭豆腐竟然是他的最爱之一?

  她还真是会撞枪.口!

  丁商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似的,又问:“那其他两个是什么?”

  车子启动,姜白手打方向盘:“音乐和未知。”

  丁商玥想笑:“未知就是没有咯,那你还说三大最爱?”

  姜白侧面对她:“未来的路那么长,我只不过是提前给它留了个位置。”

  他看着前面,丁商玥看着他的侧脸,若是抛开那一夜的荒唐,抛开他在她心里的渣男形象,其实,他还真挺符合她的择偶要求的。

  丁商玥突然问了句:“你多高?”

  姜白余光瞄她一眼,没说具体数字:“反正比你高。”

  丁商玥撇了撇嘴:“比我高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姜白:“……”

  丁商玥嘴里嚼着口香糖,问不知老几的人:“体重呢?”

  姜白呵了声:“你这是对我这不知排老几的人感兴趣了?”

  丁商玥还了他一个“嘁”:“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一副淡淡然的语气:“虽说咱俩是奉子成婚,不需要对彼此了解太多,可你这身高体重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我总得有点知情权吧?”

  姜白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堂堂丁导竟然会在意这些肤浅的东西。”

  偏偏就在意这些最肤浅的东西的丁导白了他一眼,在嘴硬:“不说拉倒,你以为我想知道啊!”

  三月的晚风并不温柔,风里还裹挟着冬末的寒凉。

  两人吃完饭回到家已经快十点,客厅留了灯,两人上了楼。

  一进房间,门这边关上,丁商玥那边就开始警告了:“我现在怀着孕呢,你可不许乱来!”

  姜白像看外星人似的看她:“放心,我对孕妇没兴趣。”

  看看,看看,这是人说的话吗?

  丁商玥气的想把他咬死。

  可人家姜白压根就没去注意她的表情,拿了睡袍就进了卫生间。

  十分钟后,姜白顶着一头半湿的发出来:“该你了。”

  就有种排队上厕所的感觉。

  丁商玥剜了他一眼,从行李箱里拿出她的可爱小猫咪睡衣。结果等她洗完澡才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她自己住了,睡衣里不能再空着什么都不穿了!

  你说造孽不造孽?

  难道还要穿着胸衣睡觉?

  那不难受死?

  丁商玥一屁股坐在马桶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怎么办,今夜要如何度过呢?

  姜白坐在床上,抱着手臂盯着卫生间的门,里面的人已经进去四十分钟了,水声也停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出来呢?

  要不是她怀着孕,哪怕她在卫生间睡一夜,姜白都不会担心。

  这心啊,担着担着就迫使姜白下了床,,结果还没走到卫生间门口,门锁就吧嗒一声响了,姜白条件反射地两个大步蹿回了床上,还把被子盖到了腿上。

  丁商玥呢,双手抚在侧颈那儿,强装镇定,然后她去了沙发里坐着,开口前,她咳咳两声:“你、你这还有多余的被子吗?”

  “怎么?”姜白眯了眯眼角:“你是要自己盖一床被子?”

  丁商玥才不是这意思,她抬着下巴朝沙发那指了指:“我是觉得你那沙发还不错。”

  姜白笑得意味不明:“怎么,你要睡沙发?”

  丁商玥说得非常随意:“我平时在家就挺喜欢睡沙发的。”其实她最讨厌睡沙发了,有时候熬夜看电影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那第二天早上起来,保准会腰疼。

  “是吗?”姜白笑了笑:“那你去问问我妈,她那应该有。”

  看看,看看,这人是有多阴险!

  丁商玥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不就是睡一张床吗,吓唬谁呢?

  她绷着腮帮子,从沙发上起来,两只胳膊也不护着胸了,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去了床的另一边。

  丁商玥看着挺瘦的,其实她是个小骨架,身上肉不少,一米六五的个子,一直在97、98斤徘徊着。

  姜白本来也没乱看,实在是她那睡衣..

  他别开视线,躺下去的时候,身体就跟着背过去了。

  两米二的床,姜白几乎就占了床边一点的位置。丁商玥一直提在心口的小心脏这才缓缓落回去。

  两人各占床边的位置,中间大概…再睡两个人都轻松有余。

  可丁商玥是个睡觉极其不老实的主,姜白恍恍惚惚一直到下半夜,那眼睫才缓缓安静下来,结果,腰上突然一重。

  姜白瞬间就醒了,他懵了一下,视线下移,然后就看见自己的腰那儿,悬挂着一截小腿,还有一只白嫩嫩的小脚丫子。

  姜白缓缓地轻吐一口气,还说他睡觉不老实,这到底是谁不老实?

  姜白伸手刚要把那截小腿给弄下去,又有一条胳膊从他的腋下穿了过来。

  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温温热热的呼吸喷在了他的后颈。

  痒痒的……

  麻麻的……

  姜白脑子里空白了好一会儿,身体也整个僵住。

  房间里静静的,除了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若细听,还能听见心脏有点不规则乱蹦跶的声音。

  姜白的指甲扣着掌心,原本以为从身后抱他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换个姿势,谁知,这一抱就抱到了天亮。

  姜白就这么眼睫乱颤地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一圈又一圈地滴滴答答着,一直看到了天边泛起白肚皮。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没狠不下心把身后的人一脚踹开,大概是觉得她是个孕妇?那本他姐给他看的孕妇手册里说了,头三个月,孕妇都要小心护理着的……

  丁商玥虽说是个睡觉不老实的,但她若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能一觉睡到天亮。

  眼见床头柜上闹钟的时针转到了八,丁商玥终于翻了个身,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姜白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下了床跑出了房间。

  丁商玥呢,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床的中央,身上的小猫咪睡衣啊,那下摆都上蹿到了腰那儿,白晃晃的一节小腰露出来。

  三月的晚风不算温柔,可初升的晨光却暖意满满,黄灿灿的光线从帘缝里钻进来,斜了一抹泄在那一截小腰上,是肉粉粉的颜色。

  ‎

  【 作者有话说 】

  这一对的欢喜冤家呀~

  宝子们,下本开《慢瘾》,喜欢的收藏一个呗?这本完结了就会开了。俺想上新文速递嗨~

34.-冬日烟火- [VIP]

  翌日,满天蔚蓝,晴空万里。

  下午两点,陆君尧和方曲坐飞机到了香港。

  今天下午,波洛酒店22层会场里有一场拍卖会。

  三点,竞拍准时开始。陆君尧坐在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前四个拍品,陆君尧都没有抬头,直到屏幕里出现一把浅棕色的吉他照片,方曲温声提醒:“陆先生,开始了。”

  陆君尧这才抬头,他看着屏幕里那把浅棕色雕刻暗红色花纹的原声吉他,嘴角弧度扬了稍许。

  起拍价是100万,按照1234模式竞拍。

  方曲举了手里的牌子,几秒后,后排也有一位男士举了牌子。

  方曲再次举牌,陆先生今天跟他说过,这把吉他要势在必得。

  陆陆续续的,场内有不少人都举了牌。

  都是识货的,这把原声吉他,全球只生产了十把。

  几圈下来,价格被叫抬到了800万,方曲侧头看了陆君尧一眼,陆君尧没有说话,依旧垂头看着手机,但是右手伸了两指。

  方曲再次举牌,不过这次举的是红牌。

  主持人声音抬高:“这位先生提价到1200万。”

  场内先是安静了几秒,接着开始窃窃私语。

  在主持人几次询问还有没人加价后,场内无人再举牌,主持人一锤定音,陆君尧竞拍成功。

  晚上,孟鹃回到御湖上园已经快九点了。

  别墅门口的地上,除了有灯杆细长的灰影,还有一个人影。

  陆君尧在门口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陆先生,”孟鹃从东面跑过来,“你怎么来了?”

  陆君尧将手里提着的银色吉他包给她:“送你的。”

  孟鹃低头看了一眼,愣住:“送我的?”她以为就只是一个吉他包,接到手里才发现沉沉的,她抬头:“这里面……”

  陆君尧眼里拢了头顶的月光,朦胧且温柔:“还有一把吉他。”

  陆君尧怕她不收:“就当做你下一个生日的生日礼物,”他抿了抿唇:“以后,你可以让它陪你一起站在舞台上。”

  孟鹃当然不会知道她现在怀里抱的吉他有多贵重,她抬头,看他的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子红红的,她松开被咬住的下唇:“谢谢陆先生。”

  陆君尧看着她,透亮的灯光落在他眼底,把她眼里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的,那是他从未对别人有过的温柔眸光。

  “不早了,”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早点休息。”

  这次,他先转身,身后,孟鹃叫住了他:“陆先生。”

  他回眸,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是带笑的模样。

  她说:“3月15号的晚上,我是压轴,”她眼眶里热热的:“你记得要看哦。”

  他笑着点头,说了声:“好。”

  孟鹃朝他摆了摆手:“晚安。”

  朦胧月色融进他眼底,只是,目光比月色还温柔,晚风把他又轻又缓的声音捎进她耳里。

  他看着她,眼神柔软:“晚安。”

  三月十五号的晚上九点十分,孟鹃穿着那件陆君尧给她买的红色旗袍,肩上背的是陆君尧送她的那把浅棕色的原声吉他,她站在舞台中央的立杆话筒前。

  “今天唱的这首歌,是我最近刚写的,只是一个半成品,但我很想在今晚唱出来。”想唱给他听。

  台下掌声四起,接着,便安静了。

  她拨弄了几下琴弦,对着话筒,轻轻地说:“这首歌叫《冬日烟火》。”

  话落,前奏从她指尖流出。

  被她指尖轻拨出的弦音很细腻,涓涓流淌着温柔,跟她的音调一样……

  “情字难抽身,盼你会读懂我眼神,若奢望成可能,这份爱才完整;

  没有你的世界是座空城,想和你,走过余下旅程……

  若那场烟火成了真,从午夜到清晨,只愿,和你一起走过这风雨时分;

  若那场烟火成了真,就让我们的声音,和那盛放的烟火,再一次相约在明春……”

  如果说电吉他的声音如烈酒,那原声吉他的声音便如泉水。

  而孟鹃的嗓音很温柔,最适合原声吉他来伴奏。

  台下灯光打得很暗,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坐着一个人。他离舞台很远,虽然远得看不清舞台上站着的人的脸部轮廓,可他听得清她唱的每一个字。

  冬日烟火。

  他今年给她放了一场烟火,那场她不知道只为她才盛放的烟火。

  一曲结束,孟鹃稍稍朝台下鞠躬,观众席里开始躁动,与此同时,躁动的不止观众席,还有后台的一个休息室。

  “她压轴,她算个什么玩意,就因为爬上了丁商宇的床就想压我一头?”

  “宋姐,您消消气..”

  “你tm喊谁宋姐呢?我有那么老吗?”

  “……”

  “滚,都给我滚,一群没用的废物!”

  孟鹃站在门口,恰时,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助理弯着腰出来,在看见站在门外的孟鹃时,小助理吓得紧抿双唇。

  孟鹃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九点半,孟鹃换好衣服,从一个不大的休息间出来,刚走到走廊——

  “孟鹃。”

  孟鹃扭头,是丁商宇。

  丁商宇走到她跟前:“正好我也要走,我送你。”

  孟鹃往后退了一小步,身体和面部表情都带着距离:“丁总是找我有事吗?”

  丁商宇看着她那看似不经意却又带着疏远的动作,眉眼里有光影沉浮,他面上不露声色,目光落在她脸上:“嗯,是有点事要跟你说。”

  孟鹃往身后的房间指了指:“那进去说吧。”

  待丁商宇进了房间,孟鹃没有把门关上,丁商宇坐在化妆台前的椅子上,孟鹃就站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丁总找我什么事?”

  丁商宇笑笑:“没旁人,你喊我名字就可以了。”其实他听她喊他‘总’,他心里也挺别扭的。

  孟鹃礼貌地笑笑,并未改称呼:“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她问:“你刚刚说有事是什么事?”

  丁商宇略微停顿:“其实应该是你经纪人跟你说的,”但为了想见她一面,他便来了:“有个户外竞技类的真人秀,有没有兴趣参加?”

  因为最近孟鹃热度很高,便有一档真人秀的节目组找上了门。

  孟鹃问得很直白:“有钱吗?”

  丁商宇笑了笑:“当然,”不过他说:“因为你是新人,钱不多。”

  孟鹃知道以她现在这点热度,钱自然给不了多少,但是以少聚多,她没有犹豫:“好,我参加。”

  丁商宇微眯双眼,淡淡的神色里带着探究:“真缺钱?”

  孟鹃没有掩饰,大方承认:“是。”

  “我这里有,如果——”

  “丁总,”孟鹃笑着打断她:“钱我会自己挣的,”话落,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屏幕:“丁总还有其他的事吗?”

  之前两人也有碰面,但她却没有像今天这般对他客气又疏远,他眉心微簇,但又不好问什么,他站起身:“正好我也要走,送你。”

  “不用了,”她说:“陆先生在楼下等我。”

  丁商宇唇角仅剩的一点笑意因为那一声‘陆先生’即刻崩住了,他沉默了几秒,再抬头看她的时候,低落的情绪被他调整。

  他笑笑:“那路上慢点。”

  孟鹃说了声“丁总再见”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她顿住了脚步,回头,带着礼貌,带着老板与员工该有的距离:“丁总,”

  丁商宇一直在看她。

  “以后工作上的事,还是让张姐同我说吧。”

  丁商宇没说话,他睫毛覆下,视线移开。可孟鹃却站在门口的位置,像是在等他的回答,他沉默许久,看着对面化妆镜里可笑的那张脸,他笑笑,是自嘲,他说:“我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与她不会有可能,却依旧深陷其中。

  *

  三月的晚风,拂面微凉,陆君尧抬头看了眼花店的门牌『你我』,他推开颇为厚重的玻璃门。

  花店老板娘很年轻,系着浅绿色的围裙,长发挽成髻,在给花剪枝,听见门口挂着的风铃响,她扭头,笑容很甜:“你好。”

  陆君尧礼貌地应道:“你好。”

  老板娘看着很随性:“你先看看,有需要可以叫我。”

  “好的,”说完,他走到摆放茉莉花的一个落地花瓶前,有白色茉莉,还有双色茉莉。

  陆君尧对花颇有研究,包括花的颜色、株数所暗含的深意。

  他扭头:“你好,我要13枝白色茉莉。”

  老板娘放下手里的花剪:“好的。”

  在孟鹃下了舞台后,陆君尧便给发了一条短信,说他在车库的2号门等她。

  车库里灯光不是很亮,车顶灯开着,封闭的空间里,茉莉的清雅幽香四散,陆君尧扭头看着副驾驶上那束用原色花纸包的白色茉莉。他只稍稍扬着嘴角,眼底那赤诚的温柔便漫了一整个面孔。

  “叩叩。”

  陆君尧收回视线,扭头,看见孟鹃站在外面,他忙将副驾驶的那束茉莉花拿到手里,开门下了车。

  他把那束花递到她身前:“送你的。” 没有其他多余的话,可他眼神柔软,胜过千言万语。

  这是他第一次送她花。

  孟鹃呆了两秒,把花伸手接到手里,她低头看着那洁白素雅的花苞,下意识的,她就在心里数了数,是13朵。

  她抬头,眼睛里亮晶晶的,然后突然想起来:“你、你怎么突然来了?”

  陆君尧轻揽她的后肩,领她去了副驾驶的门前:“先上车。”

  车子驶出车库,陆君尧突然说了句:“旗袍很漂亮,”不止:“木吉他很衬它,”还有,他扭头,看了她一眼:“主人也很美。”

  孟鹃从未在他嘴里听他夸过她‘美’,有羞色从她脸颊跑出来,她低着头,视线落在那束清香扑鼻的茉莉花苞上,“你可别取笑我了。”脸颊有点烧,孟鹃扭头看向车窗外。

  窗外,灯火璀璨,来京市这些年,她从未发现,原来霓虹竟会这样美。

  等红绿灯的间隙,陆君尧问她:“想吃什么?”

  孟鹃抿了抿唇:“想吃烧仙草,还有带芋泥的甜品。”她以前就爱吃这些。

  陆君尧笑了,本就生的好看的一双眼,因为心情愉悦,眼角比平时笑起来都会弯上许多,他扭头看她:“心情很好,是不是?”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心情的好坏从想吃的食物就能看出七八分来。

  孟鹃没说话,可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他,就只悄悄用余光瞄,结果一不小心撞上扭头看她的陆君尧,孟鹃忙收回眼角的余光,低头看怀里的花。

  可车窗上,倒影出她的侧脸,是带笑的模样。

  因为孟鹃现在有了点知名度,陆君尧便把车停在一个商场外的路边,他解下安全带,临下车前,叮嘱:“在车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嗯。”

  走到商场的外广场,陆君尧像是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

  在车里一直看着他背影的孟鹃摁下车窗,对离她十几米的人弯了弯嘴角。

  隔得远,可陆君尧还是清楚看见了她的笑脸,在今天,他终于清楚地从她那里感受到了回应。

  像是整个世界都春暖花开了一般。

  陆君尧这一去有点久,回来的时候,手里除了有两盒打包的甜品,还有两袋吃的。

  车里空气不流通,没分把钟的功夫,就有香味飘了出来。

  吃的被陆君尧放在了后座,孟鹃嗅了嗅鼻子:“你买了羊肉串?”

  陆君尧轻笑:“还有你爱吃的那家麻酱面皮。”

  孟鹃不禁扭头往后看了一眼,然后突然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那你开快点。”

  脚底的油门往下压,车子提了速,陆君尧真的鲜少超速,可眼下,车速提到了80。

  到了御湖上园,陆君尧问她:“去你那还是去我那?”

  孟鹃想了想:“去你那吧,你那有烤箱。”

  陆君尧那的烤箱,还是两年前,孟鹃买的,买回来,做过一次失败的蛋糕后,那烤箱就闲置了。

  车子停稳,孟鹃即刻下了车去开了后座的门,这袋子的重量,何止有羊肉串和麻酱面皮,带着期待和饥肠辘辘,孟鹃也没等陆君尧开门就自己输了密码进了院子。

  跟在她身后,距离她两三米远的陆君尧愣了一下,转而侧头笑了。

  像这样,她跑在他前头自己开门的画面,真的很久没有过了。

  真好。

  进了客厅的孟鹃,匆忙换了鞋就直奔了厨房。

  袋子里,有两盒甜品,有羊肉串,有麻酱面皮,还有烤的小羊腿和两份鳗鱼炒饭。

  陆君尧走进厨房的时候,正巧看见在唆手指偷吃的人,他倚门轻笑:“逮到了。”

  孟鹃囊了囊鼻子,嘿嘿两声:“就吃了一块。”

  陆君尧往厨房里面走,打开镶在墙里的壁柜,把烤箱插上电后,他说:“把东西拿过来。”

  孟鹃把羊肉串和小羊腿拿了过去,有点不放心的:“你会用吗?”

  陆君尧扭头:“你忘了?”

  “什么?”孟鹃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之前房间里的台灯坏了,不也是我修的?”

  孟鹃转了转眸子,然后皱着眉头:“什么呀,那就换个灯泡而已。”

  陆君尧稍稍撇了嘴角:“你不也是我换的?”

  他倒少有这般‘斤斤计较’,孟鹃也不和他争:“你厉害,行了吧?”她拉开消毒柜,拿了两个盘子出来,把两份炒饭倒在了盘子里,然后放进了微波炉。

  烤箱里的灯亮着,微波炉也发出“滋滋”的声响。

  陆君尧突然开口:“我今天去了现场。”

  孟鹃扭头看他,脸上有惊讶:“现场?”

  “嗯,”他往她走近一步,和她一起背靠厨房的白色灶台:“去了现场才真正感受你的舞台魅力。”

  她还没有唱,光是穿着那身旗袍走出来,他就被她惊艳到了。

  舞台上的她和平时的她很不一样,除了有平日里的温婉恬静,还有勾人心痒的妖娆魅力,像一壶酒浇在了他心头。

  瞧上一眼便会被吸引,再看,便挪不开眼睛了。不得不承认,他被她迷到了。

  “孟鹃,”他神色认真,不是鼓励的语气,很肯定:“你的歌会被更多的人听到,你也一定会站在更高的舞台上。”

  可她站在如今这舞台,所有的源头和尽头不过是为了能站在他身边。

  孟鹃笑了笑,话里是她自己才能听懂的含义:“我一定会达成所愿的。”

  “叮”的一声,微波炉里的灯灭了。

  孟鹃转过身去,加热的时间有些长,玻璃一打开,有热气冒出去,孟鹃也没多想,伸手就去拿里面的盘子,结果“啊”的一声,指尖被烫到。

  陆君尧立马拉着她的手就放在了水龙头下,用凉水冲。

  他弯着腰,透过水流看她的指尖:“疼不疼?”

  刚刚是很疼,这会儿,凉水冲着,就没什么感觉了,她轻咬下唇,看着他低垂的侧脸,有贪念跑出来,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孟鹃的右手被他的掌心半包着,“滋滋”的水声持续了好几分钟,关上水阀,在看见她大拇指和食指指尖被烫红的地方,陆君尧顿时心疼得不行,“我去拿牙膏来。”

  大学的时候,孟鹃有一次被锅里的热油溅到,溅到的地方是锁骨,当时,也是陆君尧拿着牙膏过来,给她涂的……

  那是他第一次,碰到她手以外的皮肤。

  酥酥的……

  麻麻的……

  陆君尧把牙膏拿来,给她那被烫红的两块地方涂了厚厚一层牙膏。

  孟鹃可惜道:“不能两只手一块吃东西了。”

  陆君尧拧上牙膏的盖子,“那我把右手借你不就行了?”

  孟鹃看了眼他的右手,借给她?

  烤箱里羊肉串的味道飘了出来,陆君尧关上烤箱,问她:“去客厅还是餐厅?”以前,都是孟鹃会在客厅的茶几上吃,陆君尧倒是从没有过,也就上次吃大闸蟹的时候,他破天荒的破了例。

  所以,当你喜欢一个人,总会在潜意识里就想迁就她的喜好。

  孟鹃突然悄咪咪的:“丁商玥给我推荐了一部悬疑电影,她说挺好看的。”

  孟鹃今晚因为登台,所以脸上化了妆,挑了深咖色眼线因为仰头看他,睁的圆圆的,头顶的灯光很亮,她乌黑的瞳孔里拢了灼人眼的光圈在里面,晶莹透亮的。

  她问:“你想不想看?”

  这不是想不想看的问题,是无论她现在做什么,他都想陪着她的问题。

  他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失神,可盖不住眼里的桃林,灼灼盛开了。

  孟鹃呢,怔怔地回视他的目光,然后轻轻唤了声:“陆先生?”

  他恍然回神,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好。”

  可在孟鹃拿着吃的出去的时候,陆君尧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理智在问他:她明天有没有工作?这样会不会耽误她休息?

  孟鹃走在门口,回头:“把吃的端出来呀?”

  连续性的失神让陆君尧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笑话自己了。

  他把剩下的吃的拿着,跟在孟鹃的身后去了客厅。

  孟鹃用手机在电视上投了屏,因为她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被烫,所以她便用左手拿着羊肉串,陆君尧舀了一勺炒饭到她嘴边:“你的右手来了。”

  孟鹃这才懂他在厨房里的说的‘右手借给她’的意思。

  她眉眼弯着,张嘴。

  原本有些尴尬暧昧的投喂因为他刚刚那句像是打趣又像是玩笑变得自然许多。

  可吃到一半,孟鹃才发现,两人吃的是一份炒饭,勺子用的也是一个。

  孟鹃扭头看他,所以,他是一时大意还是什么?

  之前是陆君尧失神,到了这会儿,轮到孟鹃了。可陆君尧因为看着电视屏幕,没有注意到她看他的眼神,他像是随口:“下次上台前记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扭头的时候,孟鹃慌忙收回了视线,因为猛然回了神,她结巴了:“之、之前都有吃饭的,今天,”她舔了舔唇,又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勺子:“今天不是因为要穿旗袍吗?”

  陆君尧又舀了一勺炒饭,用掌心托着,递到她的嘴边:“你又没小肚子,吃了也看不出来。”

  刚把勺子里的饭含到嘴里的孟鹃差点没喷出来,她耳朵尖泛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她有没有小肚子,他怎么知道?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陆君尧在喂完她也舀了一勺炒饭到了自己嘴里。

  孟鹃舔了舔唇,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吧?

  她脑子里开始出现电视剧里男女接吻的画面,有温柔的碰唇吻,也有激烈的吮舌吻。当然了,现在电视剧审得严,舌吻真的不多见了,所以她看过的几次舌吻都是丁商玥拿给她看的。

  看电影是孟鹃提出来的,可最没心思看电影人却成了她,倒是陆君尧,越看越进入状态,以至于把面前的那份鳗鱼炒饭一吃完,他就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屏幕了。

  孟鹃悄悄挪到了后面的沙发上坐着。

  陆君尧在看电视,她就在后面看他的后脑勺。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看那个人的一切,包括那不知怎么就那么好看的后脑勺。

  十一点五十,电影放完,陆君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扭头,没看见人,身体侧了一点,才发现孟鹃竟然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陆君尧扶额闭了下眼睛,是自责。

  他伸手晃了晃孟鹃的胳膊:“孟鹃?”

  大概是睡得沉,孟鹃没反应。

  陆君尧抿唇迟疑了会儿,这才起身去了孟鹃之前睡的那间卧室。

  孟鹃走后,那张床上的被子就收起来了,楼上的储物间里,有一床新被子。

  陆君尧站在卧室门口许久,最后,他轻轻把门关上。

  再回到沙发边,陆君尧没有再喊她,他弯腰,一只手臂穿过孟鹃的后颈,一手托起她的腿弯。

  孟鹃咕哝了一声。

  陆君尧把她抱起来,动作很轻,包括踩上楼梯的步子,稳稳的就像他开车时一样。

  ‎

  【 作者有话说 】

  《冬日烟火》的歌词是我自己写的哟~

35.-冬日烟火- [VIP]

  陆君尧把她抱起来,动作很轻,包括踩上楼梯的步子,稳稳的就像他开车时一样。

  他把孟鹃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他就坐在床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她。

  稀碎的头发落在额前,那样不贪风月的一个人,此时却弯了腰,把温热的唇印在了她的额上。

  头顶的灯光很亮,冷白的光打下来,把他睫毛乱颤的光影落在她脸上。

  可他怎能不贪风月啊,只不过这缠绕世人的风月于他而言,就只有她。

  *

  三月的天,风和雨都捉摸不定,天还没亮的时候,滴滴答答的雨就落了下来。

  丁商玥昨晚回来得晚,洗完澡上床的时候,姜白已经睡下了,大概是因为翻了个身,所以没有像之前那样睡在床边的位置。

  丁商玥在睡衣里穿了件下午新买的带了海绵垫的吊带,她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可姜白的床真的太软了,她身体的重量还没完全落下去,屁股下的那块就深陷了下去。

  姜白眉心轻皱了一下,枕在枕头上的脑袋往枕头下移了几分,等于是头发沾着枕头,脸是贴在床单上的。

  丁商玥停住了一切的动作,直到姜白好半天没再动作,她才缓缓地把身体往下蠕,被子刚盖上,她才想起床头灯还没关,她抬手,没碰到,身体稍稍往上提了一分,还是没碰到。

  还没来得及再提一分,腰上突然一重。

  丁商玥那手臂僵在了半空,她也没低头看,但脑子里在转圈圈。

  是直接给那条手臂给甩出去还是转身狠狠地踢他一脚,又或者拿个枕头捂住他,把他闷死算了。

  那不就是潘金莲了?

  丁商玥赶紧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

  冷静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她什么也没做。

  她跟条毛毛虫似的,把身子往下缩,灯也不关了,就这样,眼睛睁着,不知道睁了多久。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春雨把院子里的虞美人打出了花苞。

  丁商玥睡觉不仅没个正行,还爱抱枕头,但她今天没有枕头抱,抱的是个人。

  姜白睁眼的时候,整个人呈呆怔的状态,上次身后的人抱着他的腰睡了一夜,今天,这人没从后面抱了,直接从前面抱,重点是,他还睡在她的胳膊上。

  这就不能全怪她了,肯定是他自己滚过来的。

  丁商玥一条胳膊被姜白枕在颈子下,另一条胳膊圈在他颈子上,姜白的视线所达范围除了一片雪.白再无其他。

  除了视线里是只有女孩子才有的白嫩皮肤,鼻腔里涌进来的也是女孩子特有的体香。

  不是他浴室里沐浴露的味道,是橘子香,是让他失眠过好几晚的橘子香。

  他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仓皇逃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大概是疯了。

  雨滴滴答答的到了十点才停。

  孟鹃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了天花板上熟悉的水晶吊灯,呆怔几秒后,她扭头看了眼露了半个手指宽的帘缝。

  透过淡蓝色的窗帘,能看见灰蒙蒙的光。

  孟鹃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竟然在陆君尧的房间,还睡在他的床上。

  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间,竟然十点二十了!

  孟鹃起床没有生物钟,平时都要靠闹钟提醒。

  她赶紧掀了被子下了床出了房间。

  楼下的客厅里没人。

  “陆先生。”

  “陆先生?”

  厨房里也没人。

  客厅的茶几上有一张字条,以前陆君尧若是有事出门,而她在家的话,他临走都会留一张字条。

  孟鹃把白纸拿起来。

  雪白的纸上是她熟悉的字迹。

  “今天公司有事,厨房里有早饭。——陆君尧”

  他还在他的名字后留了时间,大概是他出门的时间,八点十分。

  孟鹃放下字条去了厨房。

  灶台上的电饭煲亮着灯,里面温着一碗很浓稠的粥,是孟鹃很爱吃的香菇排骨粥。

  粥喝到一半的时候,犹豫了很久的孟鹃还是拿起了手机给陆君尧发了一条短信。

  可惜,等到碗里的粥喝完,陆君尧都没有回她,孟鹃猜他应该在忙。

  陆君尧的确在忙。

  九点,陆氏集团的大会议室里,在开董事会。是关于陆景倡将名下47%的股份全部转到陆君尧名下的股东大会。加上陆君尧18岁时手里就有的13%的陆氏股份,目前,他在整个陆氏集团,是说一没人敢说二的绝对掌权者。

  会议十一点结束,十一点零三分,孟鹃收到了陆君尧的短信:【我今天回去会有些晚。】

  十点多的时候,孟鹃给他发的短信是:【昨晚我怎么睡你房间了?】

  所以,陆君尧回的短信有点词不达意。

  今天孟鹃休息,昨天下午,经纪人张姐跟她说,以后她录完节目的第二天可以休息一天。

  不过下周二,她就要去录之前丁商宇跟她说的那档竞技类的综艺了,所以,她现在在临时抱佛脚,正在看这档听说会很费体力的综艺。

  十一点半,陆君尧随父亲和母亲去了陆氏旗下的一家星级酒店。

  陆氏在商业领域涉及面很广,有房地产,有金融,也有科技和商贸,这样大的一个商业帝国,作为三代单传的陆君尧不可能忙得过来,所以,在陆君尧父亲陆建杨那一辈,就已经请了圈子里很有名的职业经理了。

  陆氏旗下的酒店不多,多是在有分公司的城市会有,目的不在盈利。

  酒店六楼包厢,梁氏企业一家三口已经提前到了。

  陆君尧在来之前,知道对方是梁家,也知道这场饭局的目的。

  不过,他既然答应来,自然也有他的目的。

  陆君尧被母亲安排在梁颜颜的座位旁边,陆君尧没有说什么,但是在梁颜颜举杯敬他酒的时候,陆君尧拿起旁边的白水杯。

  他没有看梁颜颜,视线落在杯壁:“抱歉梁女士,我还要开车。”他是坐车来的。

  母亲周香允笑笑:“君尧,颜颜也不是外人,就别叫得这么见外了。”

  陆君尧没有改口:“我和梁女士加上今天,只见过两次。”

  陆君尧故意忽略掉在西餐厅门口那次。

  果然,梁颜颜纠正了:“上次,在餐厅门口,我们也见过一次,你忘了吗?”

  陆君尧眉心轻拧,像在回想,蓦地,他唇角忽的扬起:“抱歉,是我大意了,那天我和我女朋友正巧去吃饭。” 他语气听着淡,像是随口一提,但今天这场饭局明里暗里的意思,包厢里的人都懂。

  梁颜颜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举在半空的酒杯里,紫红色的液体轻微晃动着,漾起一圈涟漪,如她此刻的心,飘飘浮浮不知所措。

  包厢里的气氛和梁父梁母的脸色一样,瞬间凝了下来。

  周香允也实在是没想到陆君尧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不过想来,她跟陆君尧提出中午要和梁家吃饭时,陆君尧只沉默了几秒就答应了的反应来看,她这个儿子是要借着这场饭局直接断了两家长辈的念想。

  是她大意了。

  一场饭局,表面吃的客客气气,但却没有一个人再有心思动筷子。

  两点半,槐林名居。

  周香允敲了敲书房的门。

  门开,留声机里的《单刀会》唱到了第四折——

  “水湧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

  周香允走到留声机旁,唤了声:“父亲。”

  陆景倡缓缓掀开眼皮,一双浑浊且苍老的眼睛在看见对面的人低垂着头的时候,他眼角的皱纹加深,笑了:“我就知道。”他那个乖孙,哪有那么好摆弄。

  陆景倡不问细节:“那就换个突破口。”

  周香允点头:“我知道了。”

  陆景倡摆了摆手,周香允稍稍弯腰,后退几步才转过身出门。

  门关,里面传出陆景倡那苍老却浑厚的声音:“光阴似骏马加鞭,浮世似落花流水……”

  四点,陆君尧从公司离开,刚走到车尾,梁颜颜从车身一侧走了出来。

  陆君尧礼貌颔首,但声音冰冷:“梁女士。”

  梁颜颜心有不甘,开门见山:“你说,上次那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

  陆君尧面色平静:“是的。”

  梁颜颜呵笑一声:“我在你眼里,竟还比不过一个唱歌的?” 短短几个小时,梁颜颜已经查出了孟鹃的身份。

  陆君尧目光淡淡,细看才能看出几分薄凉:“你和她没有可比性。”这话,耐人寻味。

  外人眼里的陆君尧温文尔雅,梁颜颜过去也是这么认为的。

  梁颜颜微眯双眼:“她比你小九岁。”

  陆君尧敛着眸,眼底颜色辨不出喜怒。

  “她十六岁开始就得你的资助,”梁颜颜不冷不热道:“说得好听点,你是她的资助人。”那就是说,还有不好听的话。

  陆君尧眉眼微抬,眼底一点波澜不起,完全没有听她下半句话的兴趣:“那是我的事,与梁女士无关。”

  从一开始,从他在风月茶楼见了她第一面,他对她的态度就是如此,看似温润且彬彬有礼,可一切也就止于礼貌。

  可他是陆君尧,是整个上流圈子的单身名媛都想得到的一块璞玉。

  梁颜颜以为他会是她的,结果,成了一场空。

  “乐善好施的陆先生..”梁颜颜冷笑出声:“你在砸自己的招牌。”

  他语调波澜不惊:“我并无招牌。”

  梁颜颜笑了声:“那是你自认为,外人可不会这么想。”

  陆君尧稍弯嘴角,和平时待人礼貌的笑略有不同,他淡淡回道:“梁女士也说了是外人,那外人如何想,与我何干?”

  梁颜颜紧紧攥着手心,做最后一次试探:“若你真的有女朋友,那你母亲何须安排这一场饭局,难不成你交女朋友,他们都不知道?”

  他双手背于身后,视线掠过梁颜颜的眼尾,投向一边:“我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他喜欢的女人,想要的婚姻,都会被他自己攥在手里。

  别人的意见,他会听,但不代表会影响他的决定。

  每个圈子都有它的规则,他陆君尧生活的圈子里也有。

  他认可的事物,他会去遵循规则,若他不认可,他即便是脱离轨道,也自有他的办法到达终点。

  他看似守规则,却又不守规则。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等你站在了别人仰视的高度,那所有的规则,都由你来定。

  三月十九号,丁商玥带着她的电影《奔流时光》和两位男主女跑了一趟海市。作为路演的第一站,丁商玥把孟鹃也带着了。

  孟鹃最近的热度居高不下,那首《冬日烟火》虽然她就在台上唱过一次,而且还是弹着吉他清唱的,但被各大视频转载量非常高,就着这波热度,《奔流时光》第一场路演直接爆了。

  当天晚上,两人回到京市,丁商玥也没回姜白那,直接跟孟鹃去了御湖上园。

  “宝贝,我后天上午要去苏州,你还能陪我去吗?”丁商玥黏起她来,昵称换着叫。

  孟鹃也很想帮她,可是不行,她说:“明天下午我要去录《等你来战》。”是那个户外竞技真人秀节目。

  丁商玥可惜地扁了扁嘴:“那好吧。”

  孟鹃拿肩搡了她一下:“我不是常驻嘉宾,只要录两期就可以了,等我录完,时间允许的话,我就去帮你站台。”

  丁商玥从侧面搂住她,脸颊贴着她的肩在蹭:“那等我这电影回钱了,我就把钱给你,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你家陆先生..”她挑眉,笑得贱兮兮:“嗯?嗯?”

  孟鹃“嘁”了一声:“我才不要你的钱!”

  丁商玥立马就坐正了,表情认真的不行:“那怎么行,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啊,你不要钱,那我下次哪还好意思让你帮我唱歌啊!”

  说到钱,孟鹃可是有大堆的理由:“那你这些年又请我吃饭又给我买东西,我是不是要把钱都跟你算一算?”

  “去你的吧!”丁商玥看着大大咧咧的,可她不是个傻白甜,她交朋友都会留着心眼,这么些年,她也就只和孟鹃处朋友是交了心的。

  闺蜜俩都盘腿坐在沙发里的,孟鹃低头揪衣服上的纽扣,表情有点犯愁:“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挣够五百万。”

  丁商玥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去问问丁商宇啊,看看能不能接点来钱快的活?”

  听到丁商宇的名字,孟鹃直摇头。

  就上了几期《唱将》,就有人在背后诋毁了,那要张口还不知道会被人传成什么样。

  孟鹃轻叹一口气:“慢慢来吧。”

  说到来快钱,丁商玥还是好心提醒了她:“其实唱歌真的挣不到什么钱,很多唱歌出道的,都想方设法地转战电视剧电影或者综艺。”

  孟鹃点头:“我知道,”可她不是戏班出身,对于演戏,她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我觉得吧,”丁商玥给她出了个主意:“你在唱歌的同时,最好能上一点演戏速成班之类的,那万一真的有电影电视剧的找上门,你心里好歹也有点底啊!”

  孟鹃想了想:“那我明天先问问李姐。”在她一开始的规划里,压根就没有把演戏圈进来。

  “哎呀,别愁眉苦脸的了,”丁商玥是个直性子:“我要是你啊,我就把这事告诉陆君尧,让他来想办法!”

  可孟鹃不是她啊。

  丁商玥说的跟真的似的:“男人是干嘛用的,就是拿来遮风挡雨的呀!”

  孟鹃突然就被她可爱又认真的表情逗笑了:“那姜白有没有给你遮风挡雨啊?”

  说得好好的,非提他。

  丁商玥唏嘘一声:“他就是给我添堵的!”

  想到姜白那张脸,丁商玥就来气:“你是不知道,天天搞的就好像我欠了他多少钱似的!”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和这种死气沉沉的男人滚了床单呢!白瞎了她宝贝了这么多年的的各种第一次!

  话落,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是丁商玥的。

  孟鹃伸头看了一眼,笑道:“你的债主给你打电话了。”

  丁商玥把头一扭,一脸傲娇:“不接!”

  孟鹃不听她的,伸手把电话拿过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接吧,也许有什么事呢?”

  丁商玥哼哼,除了给她添堵还能有什么事?

  虽说不情不愿吧,可她还是接了,然后是一句拖腔带调的“喂?”

  已经十点半了,姜白问:“你还没有回来吗?”

  丁商玥眼睛往上翻,在心里撇嘴:“干嘛,你管我啊?”

  姜白才不想管她,可是他那老母亲徐芝莹就站在他旁边,他真的是被迫才会打这个电话,他不情不愿,语气尽量装的平淡:“就问你回来了没有,厨房里给你留了饭。”

  丁商玥:“?”这是黄鼠狼给小白兔拜年吗?

  她哦了一声:“我吃过了。”

  那就是回来了。

  姜白又问:“要我去接你吗?”

  丁商玥拧着眉,把电话拿开了一点,看了眼屏幕,一脸狐疑:“你发烧啦?”不是被烧糊涂了,怎么会这么好心?

  姜白咳了一声,答非所问的:“晚上有雨..”

  丁商玥:“?”所以呢?

  电话那头又是一句听似关系的话:“你、你带伞了吗?”

  丁商玥眉头拧得更深了。

  “很晚了..”姜白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可是不行,徐芝莹站在他旁边瞪着他呢:“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外面……我、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还有人贩子把她拐了不成?

  这要不是晚上,她都要出去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丁商玥捋了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我在孟鹃这呢。”

  姜白的手机开着免提,徐芝莹搡了下他的肩膀。

  姜白机械般的:“那我去接你。”

  丁商玥挠了挠眉心,默了几秒,也反常地“哦”了一声。

  孟鹃离她近,电话里姜白说了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电话一挂,孟鹃好奇地问:“你不是说他脾气不好吗?”可她听着,声音挺好脾气的。

  丁商玥也一头雾水,她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见了鬼了。”她不是说姜白,是说她自己,她明明该说:我不回去,我要在孟鹃这睡。

  可她怎么就说了声“哦”呢?

  这不是见鬼是什么?

  十一点多一点,丁商玥被姜白接走了。

  孟鹃看着空落落的客厅,站在玄关那发呆了好久。

  她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可房子里真的就她一个人了,这心里头,终究还是空落落的。

  第二天下午一点,孟鹃到了公司,临走时,一个20出头的女孩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李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是公司给孟鹃新招的一个小助理,叫张倩倩。

  李姐看了眼时间,语气不太好:“让你一点到,这都一点二十了,这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你还当什么助理?”

  张倩倩低着头,怂唧唧的不敢吱声。

  孟鹃笑笑:“好了好了,先走吧。”

  路上,李姐突然想起来:“昨天节目组打电话来说,之前跟你对组的那个李乔因为档期被临时换掉了,换成了宋芷。”

  宋芷?

  孟鹃默念了这个名字:“是上一期《唱将》唱开场的那个女孩子吗?”也是那个在后台休息间骂她爬了丁商宇床的那一个。

  李姐笑了笑,语气有不屑:“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背景大着呢,”她叮嘱:“她是个大小姐脾气,如果她说什么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就笑笑,就当没听见,别和她起冲突。”

  孟鹃不是个惹事的,她点头:“我知道了。”

  快到《等你来战》的外景地,一辆黑色七座商务车从后面超了过去。

  车里,宋芷抱着双臂,轻蔑一笑:“再捧她又能怎么样,她能和我比?”

  宋芷经纪人邵俊附和道:“那自然是不能和你比,你这身后一整个宋家呢!”

  宋芷趾高气昂地挑了挑秀眉:“那是!”

  这宋家是大几年前,靠房地产发家的宋家,宋芷上面有两个哥哥,她作为宋家唯一的小公主,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就往娱乐圈里挤。

  两辆车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停在了车位上,宋芷的车早到了五分钟,可她磨磨蹭蹭的,下车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孟鹃也从车里下来。

  宋芷翻着白眼地朝孟鹃嗤鼻哼了一声,语气酸溜溜的:“还真是巧啊!”不是巧,是她听说孟鹃参加了这场真人秀,所以托关系送钱,把之前的那个李乔给挤走了。

  她可是个记仇的主。

  孟鹃笑笑,说了声“你好”后就跟着李姐往里走了。

  李姐目视前方,随口问了句:“你们之前认识吗?”

  孟鹃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说了句:“不认识。”

  这一期的《等你来战》的外景拍摄地在一个大学的操场上录制。

  化好妆、穿好服装,机位和摄像师都就位后,录制就开始了。

  孟鹃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大学的时候长跑短跑都参加过,她持久性不太好,但爆发力不错。

  400米的翻身跑,孟鹃所在的两人组获得了第一。

  接下来是连续性跳远,十米助力一个跳远,要跳十个。

  孟鹃那组又得了第一。

  宋芷那组连续两次都是最后,她体力不行,大小姐脾气就爆了,在指桑骂槐地怪同伴。

  谁知,和宋芷同组的是个比她有点名气的二线演员霍昕汝,她最近刚演了个收视率不错的偶像剧,正火着呢。

  霍昕汝也是个暴脾气,不过摄像机在呢,她忍着脾气在宋芷身后骂了句脏话。宋芷耳朵尖,一个转身,一个巴掌甩到了霍昕汝的脸上。

  霍昕汝当即被打懵了,等反应过来,她也顾不上摄像机了,反正不是直播,她上去就扯住了宋芷的麻花辫,两人扭打在一起。

  节目组的人都赶紧过来拉架,但是几个嘉宾都站在一旁,不参与,这架,一个不小心就会拉得自己一身骚。

  可女人真的干起架来,一群男人还真不好拉。

  编导都要哭了,冲几个女嘉宾喊:“快过来帮忙呀!”

  其他几个嘉宾面面相觑,不太想过去凑热闹,孟鹃虽说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过去了,一起过去的还有另一个有点看不下去的二线女演员。

  结果,架是拉开了,可宋芷脸上多了两道被霍昕汝指甲抓出的红痕,她自己也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底的火没法撒,就撒到了背着她站,在给霍昕汝整理头发的孟鹃身上。

  她扯住了孟鹃的头发,在骂:“她不是好鸟,你也一样,以为爬男人的床就飞升上天了是吧!”

  孟鹃背着她站,头发被扯住,一个趔趄跌坐到地上。

  孟鹃不是个被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可这些年,她被护在陆君尧的羽翼下,别说被打,就连气都没人给她受了。

  连着上次在休息间的莫名诋毁,孟鹃心里也来了火,她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扫腿,把宋芷扫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孟鹃大三的时候被丁商玥拉去学了一年的散打。

  宋芷疼得哇哇叫,拿手指她,大骂道:“你个贱人,你给我等着!”

  ‎

  【 作者有话说 】

  记住这个叫宋芷的女人哈。

36.-冬日烟火- [VIP]

  第二天上午九点,丁商玥拉着行李箱刚走到门口,她那未来婆婆徐芝莹跑了出来。

  “商玥,现在就要走了吗?”

  丁商玥转身,嗯了声:“下午四点之前要赶到苏州。”而且她这次走和之前去海市不一样,这次是要连着跑了。

  徐芝莹一脸担忧:“最近是不是不能回来了?”

  “嗯,接下来时间会很赶。”35天,预计要跑65个城市。

  徐芝莹看了眼她的肚子,就很不放心:“商玥啊,你现在还怀着孕着,哪能跑这么多的城市,这要累出个好歹来……”她都不敢想。

  丁商玥强挤笑容:“没事的,阿姨,我会多注意的。”

  徐芝莹问:“我听姜白说,还要去南京、苏州、西安?”她哎呀一声:“太远了太远了,就附近跑几个城市差不多不就行了吗?”

  丁商玥也很没办法,如今电影的宣发套路就是集中宣传加巡回路演,一线城市的影院过度饱和,很多小成本的电影都把手伸向了二三线城市,所以说,影视圈和所有的商业下沉路径都差不多。

  可徐芝莹哪里懂那些,在她看来,什么都比不过她的大孙子重要。

  她紧张地直搓手:“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阿姨——”

  正巧,姜白从楼上下来了。

  徐芝莹眼睛一亮,跟看见了曙光似的:“姜白,你陪商玥去!”

  姜白踩下楼梯的右脚条件反射的就抬了回去,他站在楼梯上不动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去哪?”

  徐芝莹扭头问丁商玥:“第一站是哪来着?”

  没等丁商玥开口呢,姜白顿时反应过来,他着急忙慌的:“我公司一堆事呢。”

  “你能有什么事,”徐芝莹还不知道他,“现在公司的事,基本上还是你爸在忙活,你现在就是给他打打下手!”

  姜白:“……”所以说,有必要让他回公司吗?

  徐芝莹直接下懿旨了:“商玥的电影进入宣传期了,你全程陪着!”

  姜白不可置信:“全程?”那不是得陪一个月?昨晚丁商玥在跟人打电话对时间线的时候,他都听到了。

  徐芝莹眼睛一睁:“你是孩子爸爸,全程陪着怎么了?”她安排得妥妥的:“正好你去了也给她涨涨人气!”

  这话,直接让姜白冲下楼梯了:“我是听错了吧?”

  当初是谁说做音乐的就是娱乐圈的人,又说娱乐圈的没几个正经人,还说把姜家的门风给带歪了。转脸,就给他找了个娱乐圈的电影小导演做老婆,如今就不怕姜家门风歪了?还让他去给涨涨人气?

  徐芝莹哼哼:“你没听错,我现在把商玥和孩子都交你手上了,你给我照顾好,回来的时候,要是她瘦了,我就拿你是问!”

  姜白:“……”

  倒是丁商玥,徐芝莹的那句“正好你去了也给她涨涨人气”让她眼里直冒光。

  眼瞅着姜白在想着什么理由推掉呢,丁商玥手捂肚子:“谢谢阿姨,有姜白在,宝宝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她余光瞄了眼脸色泛黑的姜白,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让姜白想到了她睡着时候的恬静模样。

  所以,到底哪个才是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不管丁商玥的真面目是什么,反正有人是真正把脸上的皮扯掉了。

  地下室里光线昏暗,手机屏幕的亮光就显得格外刺眼。

  “等她出来,你就给我撞,最好撞得她在医院里躺两三个月的那种!”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

  “钱钱钱,我还能少给你不成?只要你把事办成,我给你双倍!”

  *

  三月就要结束了,是真的要春暖花开了。

  方曲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匆匆下车,门铃摁了一下后,门开,他大步走进别墅院子。

  陆君尧正坐在沙发里泡茶。

  “陆先生。”

  陆君尧没有抬眼:“坐。”

  方曲把弯腰将文件袋递给他,然后坐到对面的沙发里。

  “是宋芷先动的手,这是现场拍到的全部画面。”

  陆君尧没有打开文件袋,他将一杯茶放在了方曲的面前,神色平平,像是随口一问:“古月楼一期最近要开始消防验收了吧?”

  古月楼是宋家前年年中在建的楼盘,合同上写明今年七月一号可以交付。

  方曲懂他话里的意思了:“陆先生放心。”

  昨天因为宋芷那场闹剧,《等你来战》的拍摄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今天下午,孟鹃还要去录一期。

  上午十点的时候,孟鹃来了公司,是来找李姐,想问问她学表演的事。

  其实对于孟鹃,李姐觉得她这个经纪人的作用真的不大,很多事情都是老板吩咐下来的。所以对于孟鹃提出想学表演,李姐笑笑:“丁总知道吗?”

  孟鹃摇头:“我没有跟他说。”

  李姐上午就听说了宋芷被“封杀”的消息。不用问,肯定是她家这个大老板干的。因为霍昕汝所在的公司是个小公司,没那么大的本事。

  李姐好意提醒:“我觉得你最好跟丁总提一下,你未来无论是唱歌还是演戏,都是要经过丁总的。”

  孟鹃疑惑:“公司里其他的艺人也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那丁总还不忙死!

  李姐话里带话:“你是丁总力捧的呀。”

  孟鹃咬了咬下唇,默了半晌,她点头:“那我回头问问他。”

  丁商宇接到孟鹃电话的时候,是晚上八点。

  孟鹃鲜少主动打电话给他,丁商宇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呆了两秒后接通:“喂?”

  孟鹃七点结束了综艺的录制,这会儿刚回来,她站在小区大门口:“丁总,你在忙吗?”

  “不忙,”丁商宇问:“下午节目录制的还顺利吗?”

  孟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挺顺利的。”

  丁商宇嗯了声:“我刚在你家不远的海兴楼吃完饭,你到家了吗?”

  海兴楼就在御湖上园的西面,开车过来也就五分钟。

  孟鹃嗯了声:“刚到大门口。”

  下午,李姐把孟鹃想学表演的事跟丁商宇提了一嘴,所以,他也猜到孟鹃打这通电话是要说什么,“是要跟我说想演戏的事?”

  孟鹃有些难以启齿:“嗯..,就想问问你,我现在学还晚不晚..”

  “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见面说吧,”他脚压油门,车子加速明显,“你在哪个门?”

  “南门。”

  几分钟后,丁商宇的车自西向东开过来停在了对面。御湖上园的南门是主大门,门口禁止停车,孟鹃看了眼还有□□秒的绿灯,朝对面跑。

  丁商宇也从车里下来。

  六车道的路面,眼见就要跑到马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毫无减速地疾驰而来。路上车辆不多,原本驶在中间车道的一辆车突然变了车道。

  “孟鹃!”丁商宇突然大吼一声。

  孟鹃双脚一顿,就在她扭头的下一秒,胳膊被猛地一拽,腰上也随之一紧。

  丁商宇双手搂着她,将她护在了里侧,疾速行驶的风从耳边刮过,黑色轿车的后视镜几乎是擦着丁商宇后背的衣服飞速驶了过去。

  孟鹃眼神空着,有好几秒的失神,心脏也在后知后觉后才猛然加速。

  丁商宇看着那辆消失飞快的车尾,是个异地牌照。

  他低头看着孟鹃有点怔忡的表情,眼里有慌色:“没事吧?”丁商宇松开搂着她的手,轻扶她的双肩晃了晃:“孟鹃?”

  孟鹃这才抬头看他。

  丁商宇眉头拧着,眼神慌乱:“你别吓我。”

  缓缓回过神来的孟鹃压住心口,话里有颤音:“我没事。”她说没事,可双腿却不自觉的有点发软。

  丁商宇不放心,把她整个人转来转去地查看了两圈,“真没碰到哪?”

  他把她那样护在绿化带和他身体之间,她哪里会碰到……

  孟鹃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刚..谢谢你。”

  丁商宇松开抓着她胳膊的手,笑了笑:“跟我有什么好谢的。”

  半小时后,一条八卦消息迅速被顶上了热搜——【娱乐公司老总与自家艺人街头相拥】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孟鹃被抱着,仰起的那张脸实打实的被拍了个正着。

  一时间,引来无数吃瓜群众的围观。

  【这是被自家老总给潜了?】

  【难怪一个新人能做节目压轴呢!】

  【看这拥抱的架势,不太情愿啊,她都没回抱!】

  【丁总那张脸也是男团脸好吧,怎么就不情不愿了?】

  【在路边搂搂抱抱也太刻意了吧,莫不是自导自演?】

  【楼上 1】

  【我靠,之前看她舞台挺纯的啊!】

  【嗓子的确是副好嗓子,和这心机也不相上下啊!】

  因为有水军带节奏,短短两个小时,孟鹃就被网上的舆论攻击得体无完肤。

  孟鹃是快十二点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还是经纪人给她打的电话,让她不要在网上发表任何言论。

  与此同时,丁商宇也命令了公关部连夜压热搜。

  今晚月色昏沉,清脆的门铃声惊扰了梦中人。

  客厅的灯亮了,“咔哒”一声,门开,趿拉着拖鞋的孟鹃跑了进去。

  陆君尧身上罩了件长衫从紧闭的客厅门里走出来,还没踩下楼梯,孟鹃就奔到了他面前。

  她一路跑来,外套没有扣上,脚上还穿着拖鞋,呼吸声又急又重的。

  陆君尧看出她脸上的慌乱,拧眉问:“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她在他面前顿住脚,眼底全是慌乱无措,声音也不像平日里那样清脆,带了些哑:“陆先生。”

  她额头有细密的一层汗,脸色也有些苍白。

  陆君尧伸手,虚揽她的肩,让她进客厅。

  刚进去,还没走到沙发边,孟鹃就小心翼翼地揪住了他的长衫:“陆先生,网上说的不是真的。”

  李姐的电话一挂,她就上了网,匆匆扫了几眼热搜后,她就过来了,过来向他解释。

  陆君尧还不知道热搜的事,他脸上有不解:“网上?”

  孟鹃揪着他长衫上的手没有松开,她点头,眼里有淡淡的一层水雾,解释的声音很急切:“我和丁商宇不是那种关系,他只是拉了我一把,不是网上说的那种拥抱。”

  简单两句话,陆君尧就猜到了大概。

  他在意的点不是网上说了什么,而是:“所以你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是的,就为了第一时间来跟他解释,因为怕他误会。她松了揪着他衣服的手,双脚也跟着趔趄了一下。

  下午录节目的时候,有一个环节是在水里找残缺的拼图,她在水里泡了半个多小时,三月的天,游泳池里的水很凉。

  “孟鹃!”陆君尧的声音随着孟鹃往后栽的身体一起冲出来。

  接住她身体的时候,陆君尧才发现她身体滚烫,他掌心覆上她额头,眉心猛地一簇。

  他二话没说,弯腰将她抱起上了楼。

  把孟鹃放在了他床上后,陆君尧就去楼下找来了医药箱。

  陆君尧看着体温计上的温度,竟然烧到了三十八度六。他去倒了杯水,蹲在床边的地上帮她把水吹凉的时候,孟鹃就一直看着他。

  她有很久很久没有生病了,他也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照顾她了。

  陆君尧自己试了下水温,可以喝了,他才把杯子放下。他站起来,弯腰把孟鹃扶坐起来,然后坐在她身后,让她靠着他。

  他把退烧药剥出来,递到她嘴角:“张嘴。”

  孟鹃扭头看了他一眼,乖乖张了嘴。

  吃了退烧药也没那么快见效,二十分钟后,陆君尧又给她量了一次,温度上升到三十八度八。

  他去接了盆温水,打湿了毛巾,覆在她额头上,孟鹃拧着眉,睡得昏昏沉沉并不踏实。陆君尧便哪也没去,就坐在床边看她。

  一个小时后,她额头开始出汗,陆君尧又给她量了一次,温度降到了三十八度。

  再半个小时后,孟鹃一直拧着的眉松开了,陆君尧又给她量了一次,已经降到了三十七度六。

  被脱在床尾的外套里,有手机的震动声,陆君尧弯腰将她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在看见来电名字时,他目光沉了几分,他看了眼已经熟睡的人,放轻脚步,出了房间。

  电话一接通,丁商宇就道了歉:“孟鹃,对不起。”

  陆君尧一手拿着孟鹃的手机,一手在滑动自己的手机页面。

  默了几秒,陆君尧才开口,声线有几分沉:“对不起什么?”

  丁商宇怎么也没想到,这都下半夜了,孟鹃的电话会是陆君尧接。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就问:“怎么是你?”

  陆君尧收起自己的手机,站在沙发后,反问回去:“为什么不能是我?”

  这个点,孟鹃的电话他来接,怎能不让人乱想。

  陆君尧自然猜得到他此时的心里疑惑,不过,他没兴趣,他问:“今晚的事情该不是你自己导的一出戏吧?”

  闻言,丁商宇直接笑了:“陆君尧,你也太小看我了。”

  陆君尧刚刚也就是试探,丁商宇是个什么人,他也知道,若不是他对孟鹃有那层意思,他不会这么问的。

  “那你查得出来吗?”他语气不温不火,音色有没什么起伏,可就是有种绝对的压制性:“查不出来,我就让我的人去查。”

  丁商宇半开玩笑道:“哪能脏了你的手。”

  陆君尧不太想绕圈子:“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再打一遍电话给你。”

  孟鹃曾在丁商玥和丁商宇面前说过:陆先生是我见过最有耐心的一个人,他从不先挂人电话。可她不知道的是,陆君尧的从不先挂人电话只是从不先挂她的电话。

  丁商宇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怔了两秒,低笑出声。

  早上六点四十,孟鹃的手机又震了,这次不是丁商宇,是孟鹃的经纪人李姐。

  电话接通,李姐先开口:“孟鹃,上午我让人去接你来一趟公司。”

  陆君尧站在窗边,扭头看了眼床上熟睡还没醒的人,他压低声音回道:“你跟丁商宇说,孟鹃这两天所有的行程取消。”

  一大早的,是个男人,话里还带着命令的口吻,李姐不由得好奇道:“你是?”

  结果,没得到答案,电话就被挂断了。

  李姐一头雾水,一大清早的被挂电话,就很不爽,她再拨过去,竟然关机了。

  张倩倩六点就被叫到了公司,她弯着腰问李姐:“李姐,是谁啊?”她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她才来两天,就听到了公司的流言蜚语,身为小助理的她也很八卦:“是丁总吗?”

  李姐表情若有所思,她眯了眯眼,话里耐人寻味:“不是,是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

  我天!

  还有别的男人?

  天还没亮的时候,下了场雨,雨不大,雨停后,天就雾蒙蒙的。

  孟鹃醒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一夜没睡的陆君尧半躺在离床不远的贵妃躺椅上睡着了。

  孟鹃微微坐起身,她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医药箱,又扭头看向睡着的陆君尧。

  他睡着的时候比醒着还要温柔几分。

  孟鹃也没有喊他,就那么痴痴地望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陆君尧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猛然睁眼,他没去看手机,眼皮掀开的下一秒,视线立马看向了床上。

  孟鹃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神,视线就这么撞入他眼底。

  陆君尧站起来,走到床边:“感觉怎么样?”

  孟鹃抿了抿唇,“好多了。”说完,她只匆匆看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看他。

  四点和六点的时候,陆君尧都分别给她量了体温,没有再反复,不过他还是弯腰用掌心碰了碰她额头。

  “我熬了点白粥,”他坐到床边:“是下去喝还是我给你端上来?”

  “白粥?”孟鹃有点吃惊,不由得坐正了几分:“你自己熬的吗?”

  他点头,嘴角有带了点笑:“不用调味,应该不会难喝。”

  孟鹃掀开被子,“那我先去洗洗。”

  陆君尧把地上的鞋给她放好:“就在楼上洗吧,牙刷和毛巾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陆君尧卧室里的卫生间,孟鹃从来没用过,她有些迟疑,可一想到他的床,她都睡了两次了,便把嗓子眼的那句‘我下去洗就可以了’给咽了下去。

  等孟鹃洗漱好下楼,陆君尧已经把粥盛好放在了餐桌上,是两碗很浓稠的白粥。

  陆君尧手里拿着两把瓷勺从厨房里出来,他把一个勺子放在孟鹃的碗里:“坐吧。”

  陆君尧每天的早饭都是方曲带来的,孟鹃问:“方先生早上没来吗?”

  陆君尧低头试了下粥的温度,才回答她:“他上午有点事,我就没让他过来。”他稍稍扬了点下巴:“正好喝。”

  孟鹃低头尝了一口后抬头:“味道很好。”

  他笑:“喜欢喝的话,有空我再煮。”

  孟鹃抬头看他。

  陆君尧轻笑,改了口:“当然,是在你身体健康的时候。”

  孟鹃低头看着碗里的粥,神色突然落寞了几分:“以后能喝到你亲手熬粥的那个人,一定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陆君尧扭头看她,视线缠在她低垂的侧脸上,他意有所指:“当然。”

  下午两点,方曲来了,陆君尧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里坐着。中午的时候,陆君尧和孟鹃吃的是外卖,吃完饭,他也没让孟鹃回去,就让她在楼上休息。

  方曲进客厅的时候,看见了鞋柜旁的地上有一双女士拖鞋,他走到沙发边:“陆先生,都办好了。”

  陆君尧往楼上看了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

  院子里,方曲把一张照片递给陆君尧:“这个人是宋芷找的,花了50万。”

  陆君尧敛着眸,眼睫遮住了眼底颜色,他问:“人呢?”

  方曲说:“录音已经交给了警方,”他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他应该被警察带走了。”

  陆君尧嗯了一声,又问:“网上的热搜也是她买的?”

  方曲点头:“有点蠢,发照片用的还是自己的小号。”

  陆君尧笑了笑:“不是蠢。”

  是仗着自己家有点钱就目中无人,肆无忌惮。可在京市这个地方,有钱的人多,有势的人更多。

  陆君尧问:“古月楼的事情呢?”

  方曲回答:“他们以为还像以前一样,用钱就可以解决,”他笑了笑:“这次,怕是要被两千多户的业主给缠上了。”

  陆君尧将手里的照片撕成两半还给了方曲,他眼里没什么波动,淡然的像是个局外人:“那就再拖两个月。”

  都说陆家的这个三代单传脾气好,脾气好不好不知道,但没人敢忤逆他让他发脾气倒是真的。他有锋芒,但从不外露,他是君子不假,可君子也藏刀,只要你不触及他的原则和底线。只是,在那原则和底线的边缘,孟鹃不知何时被他圈了进去,成了别人不能冒犯的禁区。

  傍晚六点,宋芷被警察从家中带走的消息被人迅速放上了网。

  六点半,丁商宇的电话打来,他没有绕弯子就直接说了:“是你干的?”

  陆君尧也没有藏着掖着:“是我。”

  丁商宇笑了笑:“不是说了我会查的吗?”

  头顶的灯光在他眼睑下打了一层灰影,衬的他五官愈加的精致儒雅,“相比别人代劳,”他语气平铺直叙的,听不出情绪:“我更相信自己的效率。”所以,他没能耐心地等到下午三点就自己动了手。

  眼下,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他就把一切都妥善处理了。

  可孟鹃身为辉泓的艺人,出了事却让别人插手解决,不管结果与否,丁商宇都觉得失了面子。

  这些年,他与陆君尧的关系不温不火,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远不如以往交谈随意。

  “陆君尧,”丁商宇直呼他的名字:“孟鹃现在可是我辉泓旗下的艺人。”

  陆君尧嗯了声:“所以呢?”

  所以?

  丁商宇摩挲着下巴笑了:“理应我为她保驾护航。”

  保驾护航?

  陆君尧笑了笑,“保驾护航到如此地步?”他语气温凉:“和旗下艺人炒绯闻..”他突然笑了声:“丁商宇,”这声名字后,他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她是孟鹃。”

  丁商宇以为这话就到这了,却没想,后面还有一句——

  “是我陆君尧的女人。”

  ‎

  【 作者有话说 】

  我可太喜欢这最后一句了!

37.-冬日烟火- [VIP]

  昨天还喷孟鹃一脸唾沫星子的一些网友在看见宋芷被警察带走的消息放上网后,立马就调转了枪.头。

  【就说谁碰到这姓宋的准没好事!】

  【她这是教唆犯罪啊!她是小学没毕业吗?】

  【这下要吃牢饭了!这黑料,以后出来了也别想在娱乐圈混了!】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我说的!】

  【话说丁总也挺爱护员工的哈!】

  【如果是我的老板,大概也就只会摁下车窗,冷冷地看着我!】

  【请上天赐给我一个像丁总那样的老板吧!】

  ……

  节奏就这么被带偏了,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被压下去的时候,当初陆君尧去辉泓公司楼下接孟鹃的照片被人放上了网。

  放照片的这个网友也很搞笑,她是这么说的:当初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就是觉得这个男人好看!顺着这波热度,我也来蹭点流量,看能不能涨点粉。

  照片里,孟鹃仰起的那张脸含羞带俏,男人眉眼尽是宠溺,照片里还有豪车入镜。

  评论区一片沸腾——

  【这女人有两把刷子啊!】

  【那车没有五百拿不下来!】

  【这男人的侧脸好绝!】

  【看着有点眼熟是怎么回事?】

  【三分钟,我要这个男人的所有资料!】

  【别三分钟了,我现在就能告诉你,陆氏总裁!】

  【楼上,你可别吓我!是最大的那个陆氏吗?】

  【哎呀,你百度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这边网友闹得正热乎呢,有人又过来插了一脚,是个叫梦里花落知多少的网友。

  【梦里花落知多少:人俩早就在一起了,都好几年了!】

  听着像是知情人,一众网友逮着这个知情人开始盘问。

  【@梦里花落知多少,我的天,这女的什么背景能说说吗?】

  【@梦里花落知多少,是霸总与小娇妻吗?】

  【@梦里花落知多少,大神?】

  【@梦里花落知多少,有没有大料,爆点出来啊!】

  【@梦里花落知多少,我一直以为总裁都是头秃型,今天开了眼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人家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梦里花落知多少,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是谁?

  还能是谁?

  当然是丁商玥!

  【梦里花落知多少:那是我老板!!】

  哇哦,是陆氏的内部员工啊,那这话的可信度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丁商玥对着手机在咯咯咯,姜白洗完澡出来,顶着半湿的头发,像看傻子似的看她。

  两人现在在苏州的一家酒店里,为防止徐芝莹半夜视频查房,两人就只开了一间,不过是两张床的那种。

  姜白坐到另一张床上,手机刚拿起来就接到了陆君尧的电话。

  他也没避着,就直接接了:“陆哥?”

  陆君尧问:“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才八点多,姜白说没有:“怎么了,找我有事?”

  电话那头,陆君尧斟酌几秒:“能不能帮我个忙?”

  姜白没犹豫:“你说。”

  “帮我作个曲。”

  又作曲。

  姜白笑道:“孟鹃现在都有自己的经纪公司了,哪还需要我给她作曲。”

  “不是给她,是给我。”

  “你?”姜白一时没懂:“给你作什么曲?”

  陆君尧低头:“我写了一首歌,只有歌词。”

  最近都流行自己写歌词吗?

  姜白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情歌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嗯”声传来。

  姜白隐约猜到了:“写给她的?”他也没指名道姓。

  陆君尧又“嗯”了一声。

  姜白来了兴趣:“歌词发来我看看。”

  陆君尧正坐在书桌前,面前白纸上的歌词,写写改改的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不过,在发给姜白前,他还是叮嘱了句:“别让丁商玥知道。”

  姜白瞄了眼旁边还在不知因何事而兴奋的人,撇了撇嘴:“她现在没心思放我这。”

  丁商玥的确是没心思顾着姜白,以至于她对着卫生间大喊:“你洗好了没啊?”

  姜白无语地拍了拍床垫:“我在这呢!”

  丁商玥扭头,像看傻子似的看他:“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姜白呵呵:“在你傻笑的时候。”

  丁商玥:“……”

  就在丁商玥洗澡的时候,徐芝莹的视频电话打来了。

  徐芝莹直往她视线能及范围大肆搜索:“商玥呢?”

  姜白有问有答:“在洗澡。”

  徐芝莹将信将疑:“这么巧吗?”

  姜白从床上坐起来:“不然我去卫生间拍给你看看?”

  那倒不至于。

  不过姜白手机那么一晃,徐芝莹看出不对劲了:“怎么还两张床?”

  这理由,姜白早就想好了:“酒店住满了,就剩这一间了。”

  徐芝莹哦了声,问的很是随口:“你们住的什么酒店啊,环境怎么样?”

  姜白报了酒店名字,说“还行”。

  徐芝莹又哦了声:“那你休息吧,我先挂了。”

  结果没几分钟,徐芝莹给他发了个手机截图,上面是姜白住的这个酒店的剩余客房,再接着,徐芝莹的视频又打来了。

  徐芝莹早就看出这两人的不对劲了,她开门见山:“我就说,当初我给你介绍这门亲事的时候,你明明反对来着,结果没几天,你就跑来跟我说商玥怀了你的孩子,你给我说老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姜白微微垂下眼睫,黑咖色的眸子若有似无地飘。

  徐芝莹盯着他的眼睛:“别想着跟我撒谎,我把你养这么大,你撒谎什么样,我一眼就知道!”

  姜白:“……”

  徐芝莹一声令下:“快说!”

  姜白还能怎么办,只能把那晚的事避重就轻地简单几句带过,不过他倒没说他是被丁商玥给拽上楼的,他把人物角色转换了一下。

  徐芝莹都听懵了,反应过来,她声严厉色:“你个臭小子,我就说娱乐圈的水浑吧,你可幸亏遇到的是商玥,这要是哪个对你存了坏心的,事后高你强J,你都没有话说!”

  姜白:“……”

  正好,丁商玥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了。姜白跟看到救世主似的忙站起来:“我妈正找你呢,”他跑到了丁商玥跟前,把手机塞她手里:“我出去买瓶水。”

  丁商玥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眨巴眨巴眼。

  视频里,徐芝莹想到刚刚那混账儿子干的混账事,就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儿媳妇被叼进了狼窝:“商玥啊,路演累不累啊?”

  丁商玥笑着摇头:“不累,还挺顺利的。”

  徐芝莹替他那浑儿子跟她‘道歉’:“姜白这孩子啊,你多担待着点,他打小被我惯坏了,不知道疼人,有什么事啊,你就多使唤他去,听见没?”

  其实有这样的婆婆,丁商玥觉得也挺好的,毕竟现在的恶婆婆太多了,特别是家里有钱的,唯恐自己的儿子被儿媳妇抢了去。

  丁商玥有点儿感动:“阿姨,其实姜白也挺好的,他今天给我当了一天的司机,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给我夹菜了呢。”

  看看,开个车,夹个菜就被说好了,这是多善解人意的儿媳妇啊!

  “商玥啊,忙归忙,千万被让自己累着,知道吗?”徐芝莹叮嘱起来没完没了:“等你回来,再去产检的时候一定把阿姨叫上,听见没?”

  丁商玥的小心脏提了一下:“..嗯..阿姨,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

  走廊里光线不是很亮,头顶的射灯是暖黄色,光打在深红色的地毯上,未关实的门缝里泻了一行笔直的光线,正好落在半截人影旁。

  挂了电话,丁商玥坐在床尾,双手覆在她那空空如也的肚子上,一筹莫展。

  之前的产检,她都打诨了过去,可以后呢,以后要怎么继续圆肚子里的谎。

  姜白进来的时候,丁商玥正倒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在发呆。

  他走到床边,影子遮住了丁商玥的半张脸。

  “怎么了?”

  “姜白,”她声音软趴趴的,“我好烦啊..”可是又不能说原因,这个惊天大秘密,除了孟鹃,她谁都不能说。

  姜白往后退了一步,坐到他睡的那张床边:“烦什么?电影?”他想不出她还能有什么好烦的。

  丁商玥侧了身子,面对他,手贴在脸下面,表情期期艾艾的:“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首映那天,没有一个人来看我的电影。”她表情在卖惨。

  姜白实话实说:“那也不至于。”

  丁商玥叹气:“要是这电影扑了,以后你就真成了二流子导演的老公了。”

  姜白:“……”

  丁商玥继续唉声叹气:“你这音乐大才子的名声就要砸我手里了。”她以为这么说会刺激到姜白,没成想。

  姜白双臂微微撑着床垫,表情冷冷淡淡:“我已经不做音乐了,”他轻扯嘴角,笑意有些僵硬:“所以,你不用怕砸我的招牌。”

  这是油盐不进了呐。

  可丁商玥就指望这部电影‘发家致富’、‘咸鱼翻身’,带着她的好姐妹孟鹃奔小康呢。

  “可我心里就很过意不去啊,”她扁嘴,眼皮耷拉下去,很难过的样子:“你那么优秀,可我呢,一点都配不上你。” 她表情委委屈屈的,像是要落泪。

  姜白见惯了她小野猫的性子,她陡然这样,姜白还真有点不知所措,所以,他声音柔了几分:“这部不行,下部再努力。”

  丁商玥眼睛一眨,还真挤出了两滴眼泪来,她作势吸了吸鼻子:“可我哥说了,这部电影要是回不了本,就不给我投资了。”

  姜白就随口说了句:“不是还有我吗?”他真的就是随口。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丁商玥一下子就坐起来了,刚刚还可怜兮兮眼掉泪珠子的人,转眼那眉眼就弯了,她笑得跟朵花似的:“我就知道老公最好了。”

  她这么直白的一声老公,直接把姜白喊懵了。

  有红袭上他耳尖,他舔了舔唇,支支吾吾的:“你、你别乱喊。”

  丁商玥的那双眼睛可太尖了,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反常,她心里大大地“哦~”了一声。

  原来,他吃这套啊!

  丁商玥坐到床边,身体往他那边倾了一点:“可你就是我老公啊,”她得寸进尺:“以后宝宝生出来,可是要喊你爸爸的。”

  姜白的视线不由得落到她肚子上,可丁商玥弯着腰,他没看见肚子,倒看见了她咧开的领口深处。

  他别开视线,耳朵尖的红蔓延到了耳根。他咳咳两身,双腿放上床,身子往床背挪:“很、很晚了,睡觉吧。”

  哪里晚了,还没到九点。

  丁商玥不准备放过他,既然他这么吃这套,她就有点想试试他的底。

  丁商玥从自己的床上下来,单腿盘坐在了他的床上。

  姜白立马往旁边挪,一开口,又结巴了:“你、你干嘛?”

  丁商玥捏着嗓子,娇滴滴:“明天下午,你跟我一块去呗。”

  心里乱成麻的姜白,话都连不成句:“去、去哪?”他现在啊,大脑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好像所有的脑电波都被这个女人支配了似的。

  丁商玥还以为他在装,就用膝盖搡了他一下,结果膝盖的位置正好就抵在了姜白的腰间,她人畜无害的一张脸,笑起来,简直就是仙女本仙,她继续娇滴滴:“你说去哪呀,老公~”

  又带尾音又喊老公。

  全都直戳姜白的死穴!

  姜白是真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奈何大脑不发号施令,他就这么全身僵着,跟被点了穴似的。

  他越这样,丁商玥就越来劲。

  “你就帮帮我嘛,”她尾音用上瘾了似的,稍稍有点平的两条眉一皱,有点小八字,配着她那张脸,简直柔弱得不成样子:“你都是我老公了,帮帮我怎么了嘛~”

  就很莫名其妙的,他喉结滚了一下,“你、你坐回去。”

  丁商玥就不,不仅不坐回去,还又往他那边挪了两分,这下,她不仅膝盖抵到他的腰,大腿都蹭到他的胯了。

  姜白压住喉头的痒意,在命令:“你再不坐回去,我、我就不去!”

  丁商玥眼睛一睁,双眉一挑,她灵活地收起那只腿,搁在床下面的那只腿也上了床,她两手撑在了姜白的身体两侧,半个人伏在姜白的身体上方。

  这种身体没有碰触,却暧昧到极致的姿势,让姜白整张脸都红了个透,就像那天晚上,丁商玥踮着脚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怀里一样。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脸红,两次,还都因为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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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有话说 】

  40章会有个f-an,到时候去小脖子里si我。

38.-冬日烟火- [VIP]

  四月初的天,温度上升了不少,一大早,方曲带着早饭来到了御湖上园,一进门,方曲就见穿着红色衬衫外套的陆君尧在院子里浇花。

  “陆、陆先生。”方曲从未见陆君尧穿过红色。

  陆君尧扭头看他,笑了笑:“早。”

  “早..”方曲唇角有笑意,他觉得,这红色衣服大概是出自她人之手。

  陆君尧将手里的喷壶放在地上,拍了拍手,随口问了句:“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方曲跟在他身后上了台阶,他能看出来,陆先生今天心情很好。

  方曲把早饭放在了餐桌上,然后去厨房拿了碗具出来。

  陆君尧昨晚发了短信给方曲,让他今早在来之前也给孟鹃送一份早饭过去。

  陆君尧问:“孟鹃起了吗?”

  方曲笑了笑:“我去的时候,孟小姐估计是刚起。”因为头发有些乱。

  陆君尧嗯了一声,他看了眼早饭,有白粥,有生煎,还有两份胡家很出名的烧麦,他问:“两份是一样的吗?”

  方曲点头:“是一样的。”

  虽然不住在一起,可陆君尧却觉得,若是早饭吃的一样,也算是一同吃过早饭了。

  “以后每天早上都这么做吧。”

  “好的,”另外,方曲稍稍弯腰,道:“昨天您让我定的杜鹃花,会在八点半送过来,”方曲问:“物业里就有园艺工人……”

  陆君尧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栽就可以了。”

  犹豫了几秒,方曲觉得还是好意提醒道:“陆先生,那块花园的面积不小呢。”

  陆君尧笑笑,“就当锻炼身体了。”

  今天,是孟鹃参加《唱将》的第七期,孟鹃已经唱了六首她自己写的歌。首首都很火,而她的第一张专辑也已经在筹备的阶段。

  下午四点,孟鹃刚出录音棚,手机就响了。

  “喂?”

  对方声音平淡也优雅:“是孟小姐吧。”

  孟鹃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声音……

  “孟小姐你好,我是陆君尧的母亲周古韵。”

  孟鹃握着手机的手顿时收紧了,她声音有细细的颤音:“陆夫人,你好。”

  “孟小姐有时间吗?”

  孟鹃不能拒绝,她应了一声,周古韵先问了她地址,然后把地点约在了离孟鹃很近的一个茶馆里。

  十五分钟后,孟鹃到了茶馆,她报了周古韵的名字,店员将她带上了楼上包厢。

  茶馆的环境很雅致,文人气息浓重。

  包厢里,周古韵坐在实木平台上的中式圈椅上,孟鹃进来后,她没有起身,只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茶已经冲泡好,周古韵给她倒了一杯,放在了她面前。

  孟鹃哪有心情喝茶,她如坐针毡:“陆夫人,您找我..”

  今年六十多岁的周古韵,眼角松弛,上了年纪的人,再怎么保养,都遮不掉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周古韵嘴角压着淡淡的笑:“孟小姐这么聪明,该是能猜到我找你的用意。”

  是的,她猜得到,从接到周古韵电话的那一秒,她就猜到了。

  周古韵低头品了一小口的茶,放下茶杯,她抬头,嘴角有笑,却温凉:“我记得上次在君尧那儿,孟小姐答应过我的。”

  她看着对面那张低垂的脸,继续说:“我们陆家之所以能百年屹立不倒,靠的也是诚信二字。”到底大家出身,说话婉转又一针见血。

  孟鹃不安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她目光躲了两下,终究还是对上了周古韵的眼睛,她自知理亏,无力反驳,只能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是的,她没有做到,食言了。

  没有恶语相向,周古韵语气温和:“我是过来人,知道感情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需要时间。”她温婉淡雅,没有说戳人心窝子的话,可就是有那么一种气场在,让你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周古韵都没有再说什么,孟鹃知道,她在等她的答复。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抬头:“陆夫人,”她指甲抠着掌心:“是不是在您心里,无论我怎样努力,都不能和陆先生在一起?”

  周古韵微微拧眉,蓦地,她嘴角弯了一下:“孟小姐说的努力是指唱歌吗?”

  孟鹃忙摇头说不是:“我是说,身份的转变。”

  “身份的转变?”周古韵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孟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孟鹃抿了抿唇角,在想要怎么说,到底年轻,她不太会遮着情绪,她的紧张、畏惧,不安,还有失落,一股脑儿地全写在脸上,让对面的周古韵一眼便瞧了个透彻。

  孟鹃松开被牙齿咬出了一道印的下唇,试探着问:“如果..我和陆先生不再是资助与被资助人的关系呢?”

  周古韵那双带着探究的眼睛定在孟鹃饱含期待的眼底,默了几秒,她回答:“这种关系一旦发生,就不可能改变。”她直接否决了。

  孟鹃眼里的光亮瞬间被碾灭。

  “即便你们不是这种关系,”她斟酌了几秒,像是在找不会太过于伤害人的措辞,可她今天来就是要断了她的念想,她便直言了:“你们的家庭背景与生长环境,都注定了你们不会有可能。”

  这句话彻底抽走孟鹃心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是啊,他那样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她到底是生了多大的贪念,竟想着伸手去碰触。

  时间一点点过去,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包里的手机也不知震了多少下。恍然回神后,孟鹃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她差点忘了,她晚上还要参加《唱将》的现场录制。

  七点,孟鹃回到录制现场的二楼休息间。

  张倩倩因为找不着她,已经给李姐打了电话,

  见她失神落魄的,李姐提到嗓子眼的质问又咽了下去,她走过去,手放在孟鹃的肩上:“怎么了?”

  孟鹃也不说话,安静地走到化妆台前,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慢放键,缓缓坐到了椅子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很空,像是被抽掉了魂。

  今晚,孟鹃唱的是开场,化妆、换衣服,她全程都心不在焉。

  张倩倩把李姐拉到一边:“李姐,鹃姐的状态不对诶..”看着跟她和男朋友分手的那晚状态好像。

  李姐当然知道不对,可半个字都从孟鹃的嘴里问不出来,她能怎么办。

  张倩倩不敢乱猜,又止不住地乱猜:“鹃姐会不会是失恋了呀?”

  李姐剜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张倩倩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七点四十,编导过来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孟鹃恍然抬头,问编导:“我想唱另一首歌,可以吗?”

  这么突然的临时决定,把编导整懵了,他眼睛一睁:“早不说?现场什么都准备好了,万一有出了什么状况,我要怎么兜场?”

  孟鹃今晚唱的歌节奏欢快,可她现在情绪很不好,唱不出来,她神色认真地央求:“不用配乐,我自弹自唱。”

  她之前唱的《冬日烟火》那一期,也是自弹自唱,完全没有配乐,现场观众的反应好到爆。

  编导思忖好一会儿:“那你等一下,我去问问。”

  八点整,孟鹃穿着一袭黑色打底,深蓝色暗纹的雪纺裙出来。

  她情绪依旧不高,声音也没有平日那般细润,她对着话筒,看着乌压压的台下,声线有些低:“今晚,给大家唱一首我很喜欢的歌。”

  温柔的弦音从她指尖飘出来..

  爱情的起点都是最美的瞬间

  什么铁达尼的经典罗密欧跟茱丽叶

  那些最煽情的电影情节

  都说爱能超越生死离别

  曾经我以为很坚决爱了就不改变

  要我怎么用再见 一句再见 就结束这一切

  能否不要说再见 不要再见 会把你推得远

  怎么我和你之间两个世界要怎么去改变

  如果告别能不能再见

  你给我的过去记录幸福到永远

  只是再幸福的画面只定格在一瞬间

  那些慢吞吞悲情的音乐

  还没爱过之后就是离别

  曾经,我不信的预言 就这样被推到眼前

  不想对你说再见 一句再见 就结束这一切

  有没有其他两个字代替再见 把结局都改变

  如果我和你之间两个世界再也没有交接

  不想再见 能否不说再见

  ……

  一首邓紫棋的《再见》,被她临场改了歌词,她把她心里最想说的话,唱了出来,唱到最后,她泪流满面地对着台下鞠躬,说了一声“抱歉”。

  回到御湖上园已经快十点,别墅的院门刚打开,孟鹃的脚就定住了,院子里的灯没有开,可大门口路灯的光照进院子里,围墙右边的小花园郁郁葱葱,一片深色。

  是杜鹃花。

  每年秋天到来年的春天是杜鹃花移栽的最好时间。

  金属大门“吱哑”一声缓缓敞开,孟鹃缓缓走到花园边,她站着的那个地方正是她生日时,陆君尧站着的地方,当时他说,等年后,会在这花园里种满杜鹃。

  风,把她的眼睛吹红,她看着满园的杜鹃花,微红的眼底,有潮湿的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泪眼模糊的视线里,杜鹃花的叶子在风里轻轻地摇啊晃啊..

  ‎

  【 作者有话说 】

  我清楚地记得,写这一段的时候(这一章的前前后后),我一直单曲循环《再见》和《漠河舞厅》…

  特别是《漠河舞厅》,真的能泪流满面,不是矫情,带着感情去听伤感的歌,真的很不一样。

39.-冬日烟火- [VIP]

  第二天上午八点,方曲提着两份早餐,步履匆匆地进了院子。

  陆君尧正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台阶上看着满园的杜鹃花,昨天,他花了一天的时间,把孟鹃住的那处小花园和他自己这里都种满了杜鹃。

  “陆先生,”方曲走到他跟前,脸色不是很好:“陆先生,早上我给孟小姐送早饭,她不收。”

  陆君尧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两份纸袋装着的早餐,抬眸,他眉心微拧:“为什么?”

  方曲吞吐了一下:“孟小姐的眼睛肿肿的,看着好像哭过。”

  昨晚,陆君尧在十一点的时候给孟鹃发了一条短信,孟鹃没有回她。

  当时的他也没有多想,心想着她大概是睡下了,那满园的杜鹃花,他又想着可能天色暗,她没有注意到。

  陆君尧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他习惯把手机调震动,可今早起来后,他怕错过她的短信就开了声音。

  屏幕界面依旧什么都没有。

  陆君尧踩下台阶,步履匆匆朝外走去。

  “陆先生..”方曲跟上去两步,眼见陆君尧走出院子,方曲停住脚。

  他跟在陆君尧身边多年,除了孟鹃,他从未见还有别的人和事会让陆君尧乱了心神失了分寸,所以孟鹃在陆君尧心里的分量,方曲从不敢深想。

  孟鹃正窝在沙发里看着对面黑色的电视屏幕出神。

  昨晚,她没有上楼,就在这沙发里,在之前陆君尧躺着的这块地方,她像那晚他一样侧躺着,恍恍惚惚地睡着,又被各种各样的梦扰醒。

  梦里,她不管不顾地站在他身边,害得他被父母长辈责骂。

  梦里,她抽回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跟他说一堆狠心又违心的话。

  梦里,她躺在那片杜鹃花里,淋了雨,发了烧,他再也没有照顾她。

  梦里,他被万人指责,戳着脊梁骨……

  门铃骤然响起,孟鹃恍然回神。

  客厅的门关着,孟鹃看着门的方向,门铃一遍遍在响,这个时候,除了陆君尧,不会有别人。

  门铃响了很久才停。

  孟鹃没有起身,她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五秒、十秒..手机滋滋在震。

  她就这么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陆先生’,一直到屏幕暗下去..

  半小时后,陆君尧回来了,一进院子,他就喊了声“方曲。”

  方曲忙走过来:“陆先生。”

  陆君尧看着满园的杜鹃花,眉梢染着浓郁的沉色:“你去查一下,昨天孟鹃都见了谁。”他隐隐猜到了,只是不确定。

  方曲应道:“好的,陆先生。”

  十点,孟鹃出了门,她的脸现在已经有了辨识度,走在路上有时会被粉丝认出来索要签名。

  她穿着普通的黑色短呢外套,带着口罩,走进一家中介。

  十点半,陆君尧正坐在沙发里失神,方曲的电话打来。

  “陆先生,”方曲说:“昨天下午,孟小姐和夫人见了一面。”

  陆君尧眉心蹙得很深,果然被他猜中了。

  所以她不接他的电话,也不见他,是母亲跟她说了什么。

  方曲说:“陆先生,我在回去的路上了。”他想,陆先生应该会去一趟名居。

  “你不用过来了。”陆君尧站起身,拿了玄关处的车钥匙往外走。

  外头的天说不上好,无风无太阳。

  “女士,您看,这个小区环境还不错吧,周边地铁菜市场超市,什么都有。”中介耐心又热情地说了一路了。

  孟鹃在进小区的时候只匆匆看了几眼,她问:“和上一个房子一样都要先付一年的房租吗?”

  中介没有直接回答:“您先看,看上了咱再和房东商量。”这是中介惯有的套路,生意不好做,他们每天看房都有任务。

  这个小区不是新小区,人来人往的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房子在五楼,一梯四户,中介带孟鹃看的是一个两居室,六十多平方。

  房子倒也整齐干净,两室朝南,但是厨房和客厅就避光了,孟鹃拧开卫生间的门,难闻的气味顿时让她皱起了眉头。

  中介也知道味道不好闻,就因为这卫生间,这房子不知被看了多少回了,就是租不掉。

  “女士,其实在我看来,这房子啊,最大的好处就是两室朝南,卫生间嘛,也就用那么一小会儿,而且啊,这价格很优惠……”中介还在噼里啪啦地费口舌。

  孟鹃的手机震了,她拿出电话一看,是丁商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去了主卧的阳台。

  昨晚孟鹃的直播,丁商玥没来及看,她是上午看的重播。

  电话一接通,丁商玥劈头就问:“怎么回事,昨晚怎么哭成那样?”

  昨晚那首《再见》,孟鹃没有唱完就泣不成声了,是台下的观众自发地接唱了下去。

  孟鹃看着满是人间烟火的楼下广场,“没事,就是..”她咽下无人能诉说的心事:“我在看房子,等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丁商玥没那么好打发:“看房子,看什么房子?你要买房子吗?”

  “不是,”孟鹃抿了抿唇:“是租,我想搬出来。”

  丁商玥直接呵呵呵了:“孟鹃,你再说你没事?”别看丁商玥大大咧咧的,其实她心思细腻着呢。

  孟鹃没有说话。

  丁商玥知道她爱把事憋在心里,除非她实在想不通或者突然想通,不然根本就不会跟你吐露。

  她叹气:“我下午回去一趟。”

  孟鹃声音一急:“我真没事,你别——”

  “谁说我为你回去了?”丁商玥打断她:“我有其他事!”

  孟鹃这才哦了一声。

  “还有,”丁商玥突然想起来:“我那房子不是空着吗,你去住不就完事了,还租什么房子!”她怕孟鹃不愿意去:“我那房子当初交的是一年的房租,就算退掉也不退钱!”

  丁商玥讲电话的时候,姜白就在旁边:“下午回去?”

  丁商玥把手机甩床尾,去拿她的行李箱:“收拾完就走!”她明天下午还有一场路演。

  姜白鲜少见到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你们关系很好吗?”他说的是她和孟鹃。

  丁商玥生活上没什么条理性,行李箱里的东西摆的乱七八糟。

  她把毛衣揉成团塞到边角:“我就她一个朋友。”

  姜白有点看不下去了,推开她的手帮她整理,丁商玥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姜白把那可怜的毛衣给拿出来叠好,“我以为你朋友很多。”他一边像是和她闲聊,一边把箱子里其他的东西也规整了一下。

  丁商玥的注意力就这么被他带偏了:“朋友和朋友是不一样的。”

  她简单一句话带过,懂的人自然懂。

  她反问回去:“你呢,你和陆君尧算是好朋友吗?”

  姜白笑了一下:“照我的理解,大概没到你刚刚说的朋友那一层。”他像是随口一提:“陆哥救过我的命。”

  丁商玥一副说吃惊又不觉意外的表情:“人家是处处留情,他这是处处救命啊!”

  姜白被她的话逗笑了,他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说什么呢?”

  她蹲着,胳膊搭在膝盖上,自言自语的:“他救过孟鹃,又救过你,光我身边的,他就救过两个了,”她啧啧啧:“简直是佛祖转世啊!”

  丁商玥是个反应迟钝的,都自言自语完了才猛然想起刚刚……

  他是不是刮她的鼻子了?

  他怎么能那么顺手呢?

  而且,她怎么当时就没察觉到,甚至……就这么自然地让他刮?

  丁商玥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端倪,结果,没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倒是把自己的小心脏看得砰砰跳了。

  丁商玥猛地站起来,背着身捂住了心口。

  糟糕,难道是心动的声音?

  丁商玥一双眼睛在乱瞄。

  盖上行李箱的姜白蹲在地上仰头看她的后背:“怎么了?”

  “没、没事..”丁商玥按了按心口,怎么还砰砰砰!

  姜白站起来,绕到她身前看她的脸。

  丁商玥眨了眨眼睛看他,结果那视线就下移到他的唇上,几秒后,她突然眼神闪躲,双脚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结果脚后跟磕到了行李箱。

  姜白眼疾手快,手臂一伸,揽住了她的腰。

  就像之前买衣服的那天晚上一样,他也是这么揽住了她,不过后来,他手一松,她跌在了地上。

  丁商玥眉头一拧,拿手指他,是警告:“你要是再敢松手试试!”

  姜白没松手,眼睛映在了她的眼睛里,目光逐渐发烫,大概是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搂着她腰间的手臂轻轻松开,他先别开了眼,声音低低的:“下次看着点,”他找理由:“肚子里有孩子。”

  丁商玥“嘁”了一声,想起那晚她就来气,她怼回去:“难道我上次没孩子?”

  姜白:“……”

  *

  陆君尧到槐林名居的时候,雨点滴了下来。

  他把车停在门口,车的前轮也没有回正就熄火下了车。

  一进院子,李阿姨就迎了出来:“陆先生回来啦。”

  陆君尧低低应了一声就匆匆踩上台阶进了门,李阿姨跟他身后,鞋柜里的拖鞋还没来及拿出来,就见陆君尧鞋都没换的小跑着穿过客厅往楼梯那儿去了。

  二楼的书房里,陆景倡坐在棋桌前正和自己下着棋。

  “叩叩..”

  陆景倡应道:“进来。”

  陆君尧推门进去:“爷爷。”

  陆景倡微锁的眉摊开了:“哎哟,乖孙回来啦,”他指着对面的椅子:“快坐快坐。”

  陆君尧坐过去。

  陆景倡丢了手里的黑子,眼角皱纹因为笑而深了几道:“怎么今个回来了?”

  在来的路上,陆君尧原本是想着回来直接找母亲的,可他改变了主意。

  他神色认真,眼底却有光影沉浮:“爷爷,我今天过来是想问您一件事。”

  陆景倡当即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面上不露声色,避开了陆君尧的视线,低头看向棋盘:“听你母亲说,上次和梁家的饭局上——”

  “爷爷,”陆君尧从没有打断过陆景倡说话,他说:“我心里有人了。”

  陆景倡依旧没有抬眼,他敛着眸笑了笑,语调听不出喜怒:“那个你养在身边的孟氏姑娘?”

  果然。

  陆君尧猜对了。

  这个家里,除了家居琐事,没有一件事不在他爷爷的掌控之中。

  陆君尧便也不藏着掖着了,他直接问:“母亲找孟鹃,是您安排的?”

  陆景倡这才抬头看他,脸色沉了几分,眼神也不再像陆君尧刚进门时那般慈爱,有几分强硬,是不容置喙的语气:“谁都行,她不行。”

  陆君尧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简单扼要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可我谁都不要,只要她。”

  这是陆君尧三十四年来第一次在陆景倡面前跟他叫板。

  外人眼里的陆景倡从来都是冷漠又强势,只不过他太喜欢这个孙子,所以把他仅有的一点耐心和好脾气都给了他,却没想,这个他宠爱了三十四年的孙子因为一个女人忤逆他。

  陆景倡不吃硬,也知他这个孙子和他一样。

  他笑了笑,神色回到平常,像哄着、像拢着:“爷爷也是为了你好。”

  陆君尧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人生在世,情爱不是唯一,”陆景倡开始循循善诱,苦口婆心:“感情是最虚幻的东西,若是温饱都解决不了,没有人会去碰它。”

  陆君尧依旧一言不发。

  “我们陆家没有门第之见,若你今天喜欢的是别的姑娘,是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人,爷爷没有二话,但是,”他说了但是:“她和你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八年,她以一个被资助人的身份被你养了八年。”

  这话,周古韵也说过。

  陆君尧眼底波澜不惊,静静地听着。

  “外面早有闲言闲语,只不过因为陆家的名头在,没人敢大声。”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君尧终于开了口,他凝着陆景倡苍老的双眼,掷地有声:“以后也不会有人敢大声。”

  他看着温润儒雅,风度翩翩,让人觉得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其实不然。他只是锋芒不外露,他有他的底线,也有他的手腕,不然也不会在接手陆氏的第二年就让集团里只拿钱不做事的,试图倚老卖老、养老的那一批年过半百的老人们一句怨言都没有就离职回了家。

  “您也知道,我和她生活了八年,”他抬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她就像一根肋骨,长在了我这里,”他苦笑:“您现在是要亲手将这根肋骨从我身体里抽走吗?”

  ‎

  【 作者有话说 】

  有姐妹说我短小了,其实每一章以什么样情节作结束,都很伤脑筋,从我的角度,我当然希望最后结束的那一段最能带动你们的情绪。

  嗯,那我就不那么短小,米且.长一些,哈哈哈。

  下一章,文案的内容来啦!带订阅去脖子里找我。

  看过我其他文的姐妹应该都知道,我爱写那些小作文,既然脸皮已经很厚了,也不怕你们烦,每日一遍:求收《慢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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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冬日烟火- [VIP]

  “您也知道,我和她生活了八年,”他抬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她就像一根肋骨,长在了我这里,”他苦笑:“您现在是要亲手将这根肋骨从我身体里抽走吗?”

  他不是央求,是威胁:“您就不怕失去我这个孙子吗?”

  此话一出,只听“咣当..”接着是黑白棋子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的声音。

  陆景倡怒喝:“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陆君尧从椅子上站起来:“今天来找您,不是求您的准许,”孟鹃在他这里,他不需要问任何人的意见,任何人的意见也都左右不了他。

  他说:“今天来,只是来告诉您,我和她生活了八年,这八年的时光,没有人能替代,而我,也不会把我余生的任何一个八年给别的女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平静,语调认真,平铺直叙的像是这句话在他脑中被来来回回复述了无数遍。

  他往后退一步,朝陆景倡深深弯了一腰:“爷爷,您保重身体,若我今天说了什么伤了您心的话,还希望您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说完,他转身走出去,将门轻轻带上了。

  陆景倡盯着门后,半晌没回过神来。

  出名居的时候,落了没小会儿的雨歇了,空气里湿漉漉的,春日的凉气裹着不知名的花香从风里袭来。

  陆君尧深呼一口气,拿出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接,陆君尧也没有一直打,他发了条短信过去。

  正在收拾行李的孟鹃停了手里的动作,坐在床尾,屏幕上是陆君尧发来的短信。

  【孟鹃,接我电话好不好?】

  两分钟后,陆君尧的电话再次打来,孟鹃手指蜷起又松开,终于捱到电话挂断,她眼泪也跟着砸在了屏幕上。

  陆君尧的短信再次发来——

  【我代我母亲向你道歉,对不起。】

  孟鹃仰头看着天花板,伸手将眼泪擦掉。

  他母亲没有错,身为母亲,自然要为孩子未雨绸缪。

  他也没有错,他在她居无定所的时候给了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一照顾就是八年。

  而她,这样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

  错就错在,她明知他们有着天冠地屦的差距却还止不住地让自己的心无止境地下沉。

  陆君尧的车驶出槐林名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心神不宁,便没有开车,是方曲来把他接走的。

  回到御湖上园的时候,陆君尧让方曲把车开到了16栋门口。

  他下了车,站在院子外,微微仰着头,在看二楼亮着灯的窗户。

  “陆先生,”方曲站他身边,“您不上去吗?”

  他摇了摇头,就那样看了许久才离开。

  二楼,丁商玥盘腿坐床上,看抱着膝盖,把人缩成一团的孟鹃。

  “你要是搬走了,你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不是少了,怕是很难再见了。

  孟鹃苦笑:“见了不是更难过吗?”

  丁商玥觉得爱情这个东西虽然很虚,但也很实,能把心掏空,也能把心填满。

  她问:“不见了就可以不喜欢了吗?”

  她觉得,若是激情下产生的爱可能转移下注意力会很快被分散,可这种被很多习惯贯穿的滴水穿石般的喜欢,就算真要放下,大概也会花上很久很久的时间。

  半年时间也挺久的了吧,一回来,不是又卷土重来了?

  而且,丁商玥还觉得:“如果你喜欢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也就算了,”她叹气:“他是陆君尧诶,他那种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见第二个了。”

  “你忍心就这么不要他吗?”

  忍心不要他……

  孟鹃低低地笑出了声,带着自嘲,她声音又低又哑:“我拿什么要啊..”

  他的家人不接受她,难道要因为她,让他和家人反目吗?

  丁商玥作气:“你需要拿什么?他什么没有?你就把你的人给他不就好了?”

  孟鹃摇摇头,像是对丁商玥说,又像是告诫自己:“做人不能那么自私的,”她笑笑,像是自我安慰:“其实只要他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丁商玥不喜欢她这样憋屈:“你就是傻,要是我,我才不管外人怎么说,他陆君尧那么有本事,难道连悠悠众口都堵不住?”

  孟鹃抬眼看她,眼底红红的:“现在已经不止这一个问题了。”以前,她没去深想,心想着只要把钱还给他,资助的关系一旦消失,她就可以奔向他。

  可她忽略了他们的身家背景。

  丁商玥懂她的意思,她嗤声道:“我家也够有钱吧,你能闻见我身上有一丝的铜臭味吗?”

  说到铜臭味,丁商玥突然想起来:“之前我和姜白聊天,说到了像我们这种家庭的婚姻,姜白说,陆君尧和他们都不一样,陆氏现在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他不是傀儡,他是陆氏的王,他不需要借用联姻来巩固他的商业帝国,也没有人能以家族兴衰威胁到他。”

  丁商玥坐近她一点,把她的脸抬起来,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孟鹃,你爱上的是一个有能力护你周全的男人。”

  她知道他有能力护她周全,可她呢,又能给他什么?

  十点多的时候,姜白来把丁商玥接走了。

  孟鹃站在门口的路灯下,目送车子离开,待她转身,看见从婆娑的树影里走出来一个人。

  是陆君尧。

  他在家里喝了酒,不是他偶尔喝的红酒,是白兰地。从第一口下去,脑子里就是她的脸,到最后一口,那张脸依旧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所以,他来找她了。

  还等到陆君尧走近,孟鹃就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将他身上淡淡的精油香都盖住了。

  孟鹃眉心轻拧,主动走近他,“喝酒了?”她问得自然,像是之前的电话不接短信不回都不复存在般。

  陆君尧低头看他,唇角有淡淡的笑,他轻嗯一声:“喝了一点。”何止是一点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能看见他瞳孔里覆了迷迷蒙蒙的一层水雾,

  她问:“醉了吗?”

  他嘴角的笑意深了一点,摇头。

  他想醉的,奈何还能走成直线来见她。

  孟鹃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我送你回去。”

  他不挪脚,掌心覆她的手面上:“能跟你讨点水喝吗?”

  上一次,他醉酒,也是用的这个借口,像是除了这个借口,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了。

  孟鹃低头看着他的手面,犹豫过后,她扶着他往院子里走。

  客厅的沙发上被罩上了白罩,陆君尧眉心紧拧,孟鹃把他扶到沙发边,挽着他胳膊的手刚抽出来,陆君尧就单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压进了怀里,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凝着她。

  孟鹃的身体猛然一僵,挣扎了一下,听见他说:“孟鹃,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她抬头,他离她咫尺,说话时,温热的呼吸裹着浓烈的酒香缠进她呼吸。

  她掩掉所有不该有的情绪,笑笑:“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一双眼睛光影灼灼:“你听好了,我,陆君尧,34岁,单身。”

  他问她:“懂我的意思吗?”

  她当然懂,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微妙的感情变化,以及她在夜深人静时细细捋出来他所言所行背后的种种与过去的不同。

  她很确定,他对她动了心,恰恰是因为这样,她内心才会这般挣扎。

  她把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去:“陆先生,你醉了。”

  扣着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他的目光变得直白又滚烫:“我以为醉了就不会想你了,”他苦笑:“没成想,醉了不止想你。”

  想看见她,想拥抱她,想把下巴抵在她肩窝,问她: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孟鹃仰头看他,他的话把她心底的贪念给拽了出来,她抬手,掌心覆他脸颊上,指腹轻擦他的眉骨,眼神一点、一点变得灼热。

  “陆先生,”她轻声问:“你喜欢我吗?”

  他醉眼迷离,眸里全是她的脸,他笑了,笑得眼眸湿润:“何止是喜欢。”是想把她整个人画地为牢占为己有。

  她红着眼眶,不再去管心头的拉扯,她踮脚,捧住他的脸,吻上他的唇,口腔里,有酒香溢进她嘴里,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尽数瓦解,她缠着他的呼吸,把自己主动送进他怀里。

  她想要一场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荒唐。

  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唇齿相抵开始,就是暴烈又心滞的狂风骤雨。

  酒香在口齿间纠缠,陆君尧把她抱上了楼。

  床上,他压在上面,扌口住她双手的手腕,他在她唇齿间肆意地舔舐啃咬,即便她没有挣扎,他也依旧咬破了她的舌尖。

  一声轻‘口婴’,让陆君尧突然清醒,他停住所有的动作,默了几秒,他低低地说了声抱歉,就要起身的时候,腰处一紧。

  孟鹃的手臂搂住了他。

  视线再次撞击在一起,他眸底泛红,声音也如紧绷的弦:“孟鹃..”

  她不说话,两只手圈上了他的颈子,她仰头,饮鸩止渴般,用力地吻他。

  陆君尧怔怔地看着她那张被放大的脸,没等他喊出她的名字,孟鹃又低头将他的唇封住。

  陆君尧猛地按住了衬衫纽扣处的那只手,他双睫乱颤,隐忍全写在他的声音里,一声“孟鹃..”沙哑又低谙。

  孟鹃凝眸看他,一双带笑的眼睛里氤氲出从未敢在他面前流露的爱意。

  吻落在他的脸颊、耳鬓。

  陆君尧没有松开按住她的手,抓着最后的一丝理智,他问她:“你确定吗?”

  她没有说话,一直吻他。

  他想着、念着、爱着的女人此时就在他怀里,他多年来的克制,在这一刻崩塌了。

  地上的衣服错综交叠。

  他低头吻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暴烈,带着轻抚,带着小心翼翼,如获至宝般的,一点、一点地吻她。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她,可话到嘴边,就只剩她的名字。

  “孟鹃..”

  他克制着,额头覆了细密的一层汗,可却始终小心翼翼。

  直到看见身下的人松开了紧锁的眉头,他的心才缓缓落下,他低头,吻落在她眉心,一下又一下地轻啄。

  她心底不安,明知是痴梦一场,却又怕是痴梦一场,所以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喊着他。

  “陆先生..”

  “陆先生..”

  他一遍遍地应她。

  “我在。”

  “我在。”

  紧闭的眼睛睁开一些,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她没有喝酒,却好像比他醉得更厉害一些,她圈住他的脖颈,声音里夹着几缕媚音:“我想吻你。”

  他低头,眼睛闭上,吻住了她。

  身下的人没有闭眼,缠着他的视线里,像是要将他的模祥牢牢地刻在心底。

  大概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陆君尧睁开眼看她,她脸上是愈来愈深的绯色,她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没有用手拿开……

  平时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因为爱她,脱掉了君子的皮囊,拉着她,与她一起纵入红尘。

  春风卷着花香,花园里,杜鹃花叶紧密地贴靠在一起,细听,才能听见隐隐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特意为什么而勾缠出的一曲合奏。

  他吻了她很久,松开她的唇,她迷离的表情映在他眼底,嗓子的干涩让他声音有迷人的低哑,他问她:“爱我吗?”

  孟鹃睁开微阖的双眼,眼里水雾氤氲的不成样子。

  她爱他啊,爱到了骨子里。

  可纵使有千言万语,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陆君尧等不到她的回答,微微红了眼眶,“我爱你,”他说:“孟鹃,我很爱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你。”他以为这三个字足够沉甸,可真的说给她听才发现,被世人歌颂的这三个字远远承载不了他对她的情深。

  孟鹃依旧一个字都没有说,眼泪滑过她的眼角,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陆君尧,我爱你。”

  “陆君尧,我爱你。”

  “陆君尧,我爱你。”

  ……

  因为爱他,所以,她放下了矜持,她将最美好的自己,亳无保留地给了她爱进骨子里的男人,陆君尧。

  ‎

  【 作者有话说 】

  上一章的作话里说的还记得吧,带着最新章的jie图去..我。

  最近我要把你们唠叨烦:求收《慢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年三十那天,有空的话,磕着瓜子,吃着零食,抽个几分钟看看最新章,然后在最新章节留评,我在晚上的时候,给大家发红包。

41.-冬日烟火- [VIP]

  白天落了雨,夜晚起了风。被路灯照亮的地上,斑驳的树影在晃,御湖上园16栋二楼的灯亮到后半夜仍未歇。

  酒精终上头,陆君尧睡得沉,他一向睡姿端正,这会儿却保持着从侧面拥着她的姿势,一条手臂圈在她颈下,另条手臂搭于她腰上。

  头顶的灯仍亮着,透白的光安静地落在他的侧脸上,精致又温柔。

  孟鹃轻轻唤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反应,她这才卸下层层的伪装,抬手,指腹摩挲他的眉心、眉骨、眼睛、鼻梁还有那双今晚吻了她很久很久的唇。

  “陆君尧,”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喊他的名字,却只敢在他睡着的时候。

  又欠/爱的时候,他问她:爱我吗?

  当时,她没有回答他。

  她靠近他的脸,眼睛闭上,唇落在他眉心。

  她说:“我爱你。”却只敢在她睡着的时候说给他听。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不敢靠他太近了,怕他会醒,她说:“我很讨厌现在的自己,不够勇敢,做不到不顾一切,被你照顾了这么多年,”她失笑:“却一点都不像你。”

  起码他都敢对她说出那三个字,可她却一点都不敢回应。

  她看向他裸露在外的肩膀,掌心覆上去,鬼使神差的,她欠起身,在那处,吮了两下,因为不敢用力,那块被她吮过的皮肤只留了一点浅浅的红。

  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他的手臂上,她默不作声地难过,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很久。

  陆君尧这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还未睁眼,头部的不适就让他的眉心拧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洒在床尾,他捏着眉心的手骤然停下。

  他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昨晚的记忆突然涌现在脑海,他猛然扭头,枕边空空的,他撑着床垫坐起来,可整张床却只有他自己。

  像是做了一场梦。

  可他清楚地记得他把她抱上了楼,褪去了她的衣服,甚至还说了很多遍“我爱你”。记忆很零碎,拼凑得也不完整,记得最清楚的莫过于楼下沙发上的白色布罩。

  他匆匆穿上叠放在床尾整齐的衣服,摆放在床边地上的那双拖鞋他也没有穿就赤脚跑去了衣帽间。

  浅咖色的衣柜门不用打开,就能一眼看尽。

  所有的柜子空的只剩木质衣架。

  他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走了。

  给了他一场空欢喜后,走了。

  他失魂落魄地下了楼,大步穿过客厅,门开,又听“砰”的一声,吹进客厅的风把茶几上的一张字条吹落在地。

  偌大的白纸留了一行娟秀的字体:她对他的称呼,她的名字,还有一句“愿你平安喜乐”。

  酒精的残留让陆君尧没有亲自开车,方曲把他送到辉泓娱乐公司楼下。

  看着陆君尧步履匆匆的背影,方曲不由得叹气。

  二十分钟后,陆君尧出来,依旧步履匆匆,贴在耳边的电话似是没人接,他收起手机,面色依旧很沉。

  上了车,他看着车窗玻璃外,许久都没有说话。

  方曲瞄了几眼后视镜,想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话到嘴边几次,还是咽了下去。

  蓦地,后座突然传来一句:“方曲,你有烟吗?”

  方曲一愣,当即扭头看他:“陆先生..”他不抽烟,也从未见过陆君尧抽烟。

  金黄色的阳光穿过玻璃窗,镀在他脸上,却融不进他黑沉的眼底。

  半晌,他收回视线,低垂的眉眼依旧拢着万千的思绪,他缓缓开口:“回去吧。”

  上午还阳光明媚的天,过了正午,又阴沉了下来。

  之前丁商玥搬走的时候,只带走了衣服,所以,公寓里什么都有。

  孟鹃从早上进来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里,两个黑色行李箱还立在门口的鞋柜旁。茶几上,她的手机不知震了多少遍,还有短信和微信,可她一个都不敢看。

  她不是不敢跟他说“再见”,只是不知道若他问她“为什么走”,她要如何回答。

  下午三点,陆君尧接了一个电话,去了一趟公司。

  四点二十,他从会议室出来,看见梁颜颜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嘴角带着礼貌的笑意,他眼底压着冷漠与锋芒,声音低沉道:“梁女士有事吗?”

  他不觉得经过上次那番对话,他们还有再见面的意义。

  梁颜颜笑了笑:“之前我们两家公司不是有一个企划——”

  “公事找相应的对接部门,”他冷言打断她:“我还有事,失陪。”

  说完,他连办公室也没进就走向电梯的方向,地板上投着他笔直却也模糊的身影。

  秘书办里有窃窃私语。

  梁颜颜那只攥着包带的手指紧了紧,余光蔑了一眼后转身离开。

  晚上七点,丁商玥结束了路演回到了酒店,她今天执拗,非要穿高跟鞋,结果站了一个多小时,脚脖子酸的她从下车就有点走不稳了。

  姜白走在她身前,扭头往后看了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责备:“都说了不要穿高跟鞋,你非要穿。”

  丁商玥嘁声道:“我以前都穿十二厘米的,”她伸脚给他看:“这才五厘米,算什么高跟鞋。”说完,她又“嘶”了一声。

  姜白无言以对地叹了口气,摁了电梯按钮。

  进了电梯,丁商玥倚着电梯壁:“回去你帮我给浴缸里放点水呗?”她想泡澡。

  姜白站在她面前,目视银白色的电梯门:“酒店的浴缸不干净。”

  丁商玥撇了撇嘴角:“不是有一次性的泡澡袋嘛?”

  姜白没说话。

  丁商玥现在拿捏他拿捏得死死的,她勾着脑袋,声音甜得发腻:“老公?”

  姜白眉心一拧,扭头看她:“别乱喊。”

  丁商玥脸色一变,表情立马忧伤,她长叹一口气,娇嗔的语气里满是逗弄:“那我喊谁老公好呢?”

  姜白别过脸,长睫微微垂着,电梯门上倒映着他的脸部轮廓,看不清表情。

  回到客房,姜白直接进了卫生间。

  丁商玥往里瞄了一眼后在心里偷笑,可脸上却一点情绪不露。

  *

  透白的路灯照不亮暗沉的夜色。

  陆君尧站在二楼阳台,夜色凉了他眼底的温度,眸色像极了花园里的一片沉郁。

  身后的光亮被他颀长的身子分割成半明半暗的两个世界,他垂着眉眼看着楼下的花园,许久之后,他拨通电话。

  姜白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床尾的手机“滋滋”震了起来。

  姜白睁开眼,扫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在看见来电名字后,他坐起身将手机拿到手里。

  犹豫几秒后,他接通手机:“陆哥。”

  陆君尧问:“丁商玥呢?”

  姜白看了眼紧闭的卫生间木门,“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事你跟我说,回头我帮你转告。”

  陆君尧沉默片刻:“那我——”

  姜白听出他的迟疑,改了口:“你等下,我把电话给她。”说完,他下床,走到卫生间门口。

  “叩叩”两声,算是知会里面的人了。

  随着门把往下拧,正在泡澡的丁商玥眉头一皱:“你干嘛呀!”

  姜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去了,他没看浴缸里的人,视线别开,他把手机递过去,“陆哥找你。”

  丁商玥剜了他一眼,抬起水楞楞的一条手臂,将电话接到手里。

  随着卫生间的门关上,姜白轻呼一口气,鬼知道洗浴台的方形镜片能把七八平方的室内影像反射得一清二楚。

  姜白抓了把头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丁商玥看了眼手机屏幕:“陆先生。”

  陆君尧略有歉意:“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其实也不晚,才八点不到。

  丁商玥隐约猜到了他这通电话的目的。

  她也没懂了装不懂,直言:“你是要问我孟鹃的事?”

  陆君尧轻嗯一声:“她搬走了,”其实他也猜到了:“是搬去你之前住的地方了吗?”

  “对,”丁商玥没想藏着掖着,她觉得让陆君尧知道最好,她说:“她之前是打算租房子的,正好我那房子也不住,就让她住进去了。”

  陆君尧听后,沉默了片刻,问:“她最近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有,”丁商玥说了有之后转移了话题,她问:“你喜欢孟鹃吗?”

  陆君尧垂头看着花园里的杜鹃花,停顿了几秒,说:“喜欢。”可他也清楚的记得,他昨晚当着她面说“我爱你”的时候,她没有回答。

  丁商玥笑了笑,问他:“那你知道她喜不喜欢你吗?”

  在孟鹃走之前,陆君尧本来是带着七八分的确定的,可现在,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丁商玥见他不说话,轻叹一口气:“孟鹃喜欢了四年。”

  陆君尧眼皮猛地一掀,漆黑的眼底炸然一亮。

  丁商玥又是轻叹一口气:“可是你太优秀了,”虽然她不赞同孟鹃处理感情的方式,可她理解孟鹃心底的想法,“她骨子里一直都是自卑的,你别看她外表挺坚强的,其实她脆弱着呢,有很多话,都是我逼着她说,她才会说一点。”

  陆君尧不发一言,静静地听着她说。

  而昨晚,丁商玥才知道孟鹃会去英国的真正原因,既然孟鹃什么都不愿意跟他说,那就她来说好了。

  “当初孟鹃之所以突然去英国,就是因为你母亲找了她。”

  陆君尧眉心一拧,眼底渐生波澜。

  “她原本是想借着去英国把自己对你的感情冷却下去的,谁知..”丁商玥叹气,颇为感慨:“喜欢了你那么久,哪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说到这,丁商玥提了一嘴:“她在英国写了好几首歌,写的都是你。”

  陆君尧眸光像是有强光照进,亮得惊人,但是声音微颤:“《落日锁秋》也是吗?”

  “何止那一首啊,”丁商玥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唱将》,她唱的那几首歌,全是她在英国想你的时候写的。”

  丁商玥说的自己鼻头一酸:“你说她傻不傻!原本想着去年生日跟你告白的,谁知你母亲出面阻拦,后来,她鼓起勇气,想着赶紧赚钱,把钱还清——”

  “等等,”陆君尧打断她:“还什么钱?她少谁钱了吗?”

  丁商玥翻了个白眼:“还你的钱啊,你不是她的资助人吗?她就想着把钱还你,你们两清后,那关系一转变,就不会有人对你指手画脚了呀!”

  眼底风起雨涌般的,陆君尧抖着声问:“所以她才要去唱歌?”

  “对呀!她想着唱歌能来钱快一点,”丁商玥继续叹气:“可现在唱歌哪比以前啊!”

  “上天,你母亲又找了她一次,说什么就算你们不是资助人与被资助人的关系,你们俩也不可能。”

  陆君尧压下眼底的重重浮影,语气缓慢坚定,有着不容人忽视的认真:“无论我和她过去是什么关系,未来,我和她都只有一种可能。”

  丁商玥撩了撩水面,“这话啊,你别对我说,你得让她看见和感受到,再说了,孟鹃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最软了!”

  她一副感情专家的语气,说的头头是道的:“你就给她展开一波强烈的攻势,让她看见你的坚定,让她觉得无论谁反对,你都不会退缩,让她强烈地感受到她就是你的唯一,你的一切!”

  丁商玥都替他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她哼了一声:“我就不信,她还能无动于衷?”

  门口的姜白抱着双臂,眯着眼角。

  这姑娘是情场老手吗?说的跟真的似的!

  陆君尧和丁商玥的这通电话打了将近半小时,算是破了陆君尧的电话时长记录了。

  丁商玥裹着浴袍坐在床尾,在呜呜呜:“我这脚皮都泡皱了!”

  姜白睨过去一眼,默了几秒,突然问了句:“你谈过几个?”

  丁商玥心疼地掰着她的脚趾头,抬头,委屈的小脸萌萌哒:“什么?”

  姜白吞咽了一下:“我说你在我之前交过几个男朋友?”说的好像他和丁商玥正谈着恋爱似的。

  眼见丁商玥仰头思考的表情,姜白呵呵道:“要不要把我的手指借给你?”

  丁商玥摆摆手手:“那倒不用,”她不羞不臊的:“虽说追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巴黎,不过..”她咂嘴,还摇头:“那些人呐,都入不了本小姐的眼。”

  姜白眉棱一扬,笑得意味深长:“就是还没谈过的意思?”

  丁商玥扭头看他,呵呵道:“没吃过猪肉,可这满世界的猪圈好吗?”

  姜白:“……”这比喻,让他无言以对了。

  丁商玥昂着下巴,伸手把右耳边微微有些湿的长发往后一拨,表情傲娇:“本小姐眼光很高的好吗?”

  姜白心里头愉悦,可面上还装的平静:“那你这还没谈过就和我结婚,”他半开玩笑道:“不觉得可惜?”

  可惜啊!

  恋爱都没谈,‘孩子’就有了,怎能不可惜。

  丁商玥歪着脑袋,眼神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睨着他:“有什么可惜的,我未来的老公有颜又有钱,”还有身高,她一脸坏笑:“哪里可惜了呀?”

  姜白被她说的别开了眼,干脆往后躺,还作势拿起了手机。

  丁商玥拿脚搡了他一下:“帮我打个电话给客服,问问有没有护手霜呗?”

  姜白稍稍拧眉:“要护手霜干嘛?”

  这话,一听就是没谈过恋爱的。

  丁商玥把脚抬起来,直接翘他小/腹上:“涂脚啊老公~”

  这要依姜白以前的脾气,他会非常非常嫌弃地把她的脚给抖下去,可他不是以前的姜白了,他没动,任她的脚压在他腹上,然后身子往上移,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座机。

  “喂,您好。”

  “你们这有护手霜吗?”

  “有的……”

  电话挂上,姜白给她一个‘满意了吧?’的表情。

  丁商玥眨眨眼,表情能把人的心都萌化了:“谢谢老公~”

  百转千回的四个字,没把姜白的心融化,但把他的喉结上下拉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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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盖房 » 爱在温柔里生长更新至41章在线观看「爱在温柔里生长更新至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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